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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悲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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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放出饲梦可以让自己不老不死, 聂泷的眼中有了亢奋又期待的光。

他面相没变,还是那副慈爱的模样。

可这副慈爱的表情配着他充满贪欲的眼睛,虚伪得让人反感。

“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们不觉得如今的情势对我们昌留算不得好吗?前些年我一直在想, 自乱战过后,自支撑着天地的神柱被撞毁一根后,这世间对我们来说变成了什么样?”撕掉了自己的伪装, 聂泷懒得继续撒谎,嚣张地与大姐二姐说,“不自在啊!如今这人世对没有修为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对法力强大的我们却是难处, 你们不觉得这种变化十分可笑吗?”

他最不满的好似就是这点。

“遥想当年诸位神君还在的时候, 我们昌留是多么风光!因当时薄辉在,四海之中有敢与我们叫嚣的人吗?我们用围着氾河转吗?他陈已安和宿枝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可你再看起来!尊神内战, 妖魔趁势而起, 薄辉涅诛双龙争位,打着打着就将洪莽期的辉煌壮阔打没了……

可笑的是薄辉与涅诛打的时候毫无顾忌, 打完了又开始顾虑这顾虑那!他怎不想想, 如果他当初能像现在这般克制,不把涅诛往死里逼, 涅诛也不会在打不过他时带着恨, 一头撞毁了神柱, 弄出如此大的损伤!”

他不提当时情况复杂, 不讲妖魔联手逼宫,只怨薄辉与涅诛斗法, 不过是嫉妒薄辉生来不凡, 羡慕薄辉拥有的一切。

说罢, 不知想到了什么, 聂泷又得意洋洋道:“可惜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薄辉再强,如今也压不住饲梦了。而我父与我说过,尊神住在地面时,我们管人世叫九州十荒近海,当时的人族能住的地方只有十荒集北,还需见山拜,见海拜,见灵拜,遇水君不得行舟,遇山灵不得狩猎,与现在这般没规矩的闹相可不一样!”

提起这段过往,聂泷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隐隐有些得意。

“我没有与你们细说,你们大概不知,如今支撑着天地的神柱断了一根,凡世灵气匮乏,其他神柱有了裂痕,若是再有损伤就会崩塌。

如果要说……这就像我昌留在鼎盛时期砌玉池养了许多游鱼,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了游鱼,望池内游鱼身形俊美,不承想斗转星移,游鱼过大不受控制,玉池被游鱼撞破留不住水,马上就要承不住自己养大的游鱼,若是不加控制,玉池和游鱼一同灭去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万物运行都需要灵气灵力,世间众生与尊神一支若是争抢地面仅剩的灵气,那些百姓牲畜必然争不过尊神,长此以往,人族一定会消失,薄辉就是顾忌到这点才带会带着族人去了云间,重新打造一个居所,要两界永不重叠,神柱永不折损。

可饲梦不一样,饲梦的力量不是来自日积月累的灵气堆积,也不是勤苦修炼的累积,他的力量来自人心邪念,他根本不用修行,也不在乎这世间有没有灵气灵力。他与人族本就是相依相生,因此即便他脱离禁制走出来,他也不过是作为人心之恶存在,不会压毁人世。”

“而我算了算,君主们走前大妖灵物都被关押起来,过强的妖魔要不是被带到云间,要不是被废了妖力。尊贵如越河尊,现今也不得不废了一半修为才能留下,而后世养成的妖魔都是吸取了如今稀薄的灵气长成。茶盏如此,自然放不下超过容量的酒水,因此他们的本事完全比不得洪莽期的妖魔,所以除了你们,我在这世间只有邺蛟一个敌手!往远了说,只要邺蛟不与我作对,我能骗过远山,我在这世上就没有敌手!所以谁也不能阻止我放出饲梦!”

他声音如雷,说到兴起,一声比一声嘹亮。

“饲梦祸世又怎样?只要他能给我年轻的肉身,漫长的寿命,许我在他手下称王称霸,那我就要奉他为主!那样的日子就是比我如今过得强!而你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不想想生死困境,不想我们活的窝囊!你们也不看看那氾河一支牺牲是大,可他们至少坐上了高位,拥有了人能拥有的最好的一切,哪像我们!”

“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不如直说你贪心,只想要借着饲梦的力量大闹一场!”大姐是个忍不住气的,立刻骂道,“你个猪油蒙了心的蠢货,这么说你肯定还做了其他事!”

二姐比大姐冷静,拦住了大姐,问聂泷:“你利用意绫做了什么?”

她听聂泷如此说便懂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聂泷要放出饲梦,那氾河一支的陈家就是聂泷必须要铲除的一家。

只是陈家住在皇城,皇城里有护他们的禁制,聂泷不可能简单地除去陈家,肯定还做了其他的安排。

这时若是想想聂泷对意绫的放任,恐怕只有别有用心能够说得通。

意识到意绫那边出了问题,二姐心一沉。

聂泷知道二姐猜到了一些事,但他做出了如此伟大的“局”自然也想被人知道,听人夸赞。因此他摸着胡子大笑一声,道:“意绫真对得起我对她的喜爱,若不是她,眼下我的两步棋都会废掉。”

他背着手,不免倨傲:“那陈家的小皇帝做什么什么不行,唯独戒心很重,即便知道我为皇城做了不少事,他也没有放心戒心,不曾用过我的东西。老实说,我很难办,毕竟那金龙门是薄辉留给他们的,我若是直接动手把他杀了,那金龙门不得直接下雷把我劈了?我若死了,我放不放饲梦又能怎样?”

“我这个为难啊,便想有没有法子不用自己出手也能害死小皇帝?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们族中有一个被氾河承认的皇后,那位皇后就是氾河认下的陈家人,她会与历代的皇妃皇后一样,都受金龙飞的认可。而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族中姿容最美的是意绫,便让她送东西去皇城,安排他们相遇……果不其然,小皇帝春心萌动,心里有意绫,我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大姐听到这里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二姐,挡在二姐身前,告诉二姐:“你先走!你去找越河尊!”

话音落下,大姐长剑一甩,提剑攻向聂泷,嘴里骂着:“狗娘养的臭东西,敢动意绫我宰了你!”

“聒噪。”

聂泷沉下脸,不愿听大姐和二姐与他争吵,算算如今的时机,觉得留不留她们都无所谓了。

而昌留的鲛人之前一直都很信任聂泷,也没想过防着聂泷,自然在打斗中落了下风。

聂泷心狠手辣,不止在水宫里布置了监视她们的树,还在她们日常的吃食里动了手。

只见他拿出一串银铃铛对着大姐摇了一下,大姐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见大姐败下阵来,二姐头脑一热也冲了上去。只是她的结局与大姐一样,都倒在了聂泷的手上……

聂泷轻易地压制了她们,信步闲庭般地走到了大姐的身旁,望着大姐娇媚的脸,假装仁厚地说:“一般人冒犯我我定不留她的性命,可你不一样,如果你愿意,我会在重返壮年时迎娶你。”

大姐性烈,受不得这个侮辱,当即骂了一句做你的美梦,然后不等他伸手过来碰触自己,直接提剑自刎。

等着大姐死后,聂泷看着她逐渐褪色的红尾,有些遗憾地说:“这么漂亮的尾巴死了还真可惜了。我年轻时尚有一副族内人人称赞的好相貌,还想着等日后找回来了,与她站在一起倒也般配,不承想她这般不识抬举,死了也好。”

说到这里,他怕大姐游魂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意绫托梦,就割了大姐的舌头,之后告诉二姐她的孩子体内也有东西,若是二姐听话,她的孩子就不会出事。

他这人无耻,以此要挟二姐,说过两天他会叫意绫回来,二姐必须要听他的安排,在意绫面前演一出戏。

说罢,他把大姐的尸体处理了一番,整整齐齐地封存起来,等着意绫回来拿来骗意绫。

二姐知道,对于聂泷来说,他们如今都是碍眼的存在。想来再过不久,他们这些被留作阻止饲梦重现的人就会被聂泷除去。

而聂泷以她儿的性命要挟她,要她在意绫面前演戏,这也说明了意绫是聂泷最重要的一步棋……

思及至此,二姐咬了咬牙,一时想不出自己怎么做比较好。

虽是不想承认,但如今的她们都是聂泷的笼中雀,即便她找到意绫说了实话,意绫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办?

聂泷算计这么多年,远山的越河尊一定是防着了。

意绫与她们处境一样,身上必然带着聂泷监视她的东西,眼下即便她想让意绫找人求救,她也想不到能帮她们的人选……

被逼到绝境之时,她忽然好恨自己大意错信了同族,而望着儿子的睡脸,她在意绫回来之前做了一个决定。

她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裳,如聂泷所讲的一样,来到了大姐的房间。

这间房如今已经空了。

姐夫在姐姐死后去杀聂泷,也死在了聂泷的手里。而床上躺着的人是她的至亲,平白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可恨她却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她的小妹终于回来了。而她正按聂泷所说的那般,带着她的孩子去见聂泷。

去见聂泷时她走得有些慢,儿子不过四五岁,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最近看不到意绫,也看不到大姐,心里想着她们,便用软糯的声音叫她:“阿娘,姨娘去哪了?”

他一边问,一边从衣袖下拿出一个小海螺,呆呆地说:“姨娘前天与我要小海螺我没给她,她是不是生气了?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好不好?”

他完全不知道昌留之中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大姐逗他要海螺,他没给,这才看不到大姐了。

二姐的步子因为这句话停下。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白石路上,看着前方幽深的回廊,脸上带着既要克制又无法忍受难过的表情,缓了缓才蹲下,对着儿子那双水亮单纯的眼睛,冷漠地说:“东西阿娘就不帮你送了,等以后你看到姨娘,自己送给她,让她继续带着你玩好不好?”

孩子什么也不懂,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二姐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头,忍不住流下眼泪,嘴里却还在说着:“阿娘有事要办,要很晚很晚才能回来,若是你等不及了,你就自己回来找我,只是这路这么长你自己走的时候慢着点,若是怕黑不敢走,就在原地等着阿娘,阿娘会去接你,带着你一起走。”

“好。”

他点了点头。

等他应声,二姐收起情绪不再多说,狠下心将人送到了聂泷身边。

其实她也知道,她送不送都没有意义,他们的命本就掌握在聂泷手里。眼下聂泷之所以要她把孩子送来,不过是怕她突然变心,以此要挟她乖一些。

这是告诉她,如果她不乖,她儿就会在这边死掉。

但有件事聂泷想错了。

这件事她本就没打算直接告诉意绫。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她直说了,意绫的下场就与她和大姐一样了。

那样不行!意绫是现今唯一能够离海的鲛人,意绫必须离开这里。

为了让意绫顺利离开,她带着与以往并无差别的笑等着意绫。

她带着意绫去见大姐,意绫只道大姐睡着了,却不知道床上的人永远都醒不来了。

而她痛得无法呼吸,却还是撑着一口气,在与意绫说完家常话之后忽地提起了邺蛟。

她说,昌留的不幸是邺蛟带来的,可她又在意绫走前告诉意绫要她有事去找邺蛟。

这是矛盾的话,她希望意绫能注意到矛盾的点,更希望她口中的叔公能够帮他们一把。

若说现在聂泷有怕的人,那人一定是继承了邺鱼与腾蛇之血的邺蛟。

二姐还记得族中老人曾经说过,薄辉提过,邺蛟不在潜海可惜了。

能在潜海入云后留在尘世,能让薄辉提到可惜,能让薄辉在腾蛇之女改嫁珠藤后还赠与水君之位的人,必然有自己独特的神力,因此聂泷怕他,她更是希望那位出手帮帮她们。

为了帮意绫逃到邺蛟身边,她把自己的法器融掉,结合自己的神力一起留给了意绫,做成了一朵在危急关头会保下意绫的冰霜花。然后她故意刨出半空的鲛珠递给意绫,料准了聂泷必然会在意绫去他那里的时候看看她给意绫留了什么。

而事关饲梦,她不敢大意,她也知给的东西不重要,聂泷一定会检查意绫身上还带着什么。

为此她不得不留下一半神力在鲛珠中,不能把自己的力量都交给意绫自保。

只是望着意绫离去的背影她知道,此后姐妹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

等着意绫拿着她的鲛珠去见聂泷,她转身回到大姐的房中,整理了一下大姐被褥下的尸体,手在大姐的尸身上停留了片刻,取出了一个东西……

果不其然,聂泷拿走了她给意绫的鲛珠,因她不听话一掌杀了她的儿子。而她在看到儿子的尸体倒在一侧的时候慢下脚步,故意又哭又闹地来到了聂泷的身边,做出一副像是要反抗,心里又惧怕死亡的模样。

因为“害怕”,她跪在聂泷身前乞求聂泷饶她一命,她说她的姿容虽比不得大姐意绫,却足够乖巧。

她说她如今没了鲛珠就是没了威胁,聂泷若是愿意,她会留在聂泷身边服侍他。然而她说了这么多,却在聂泷靠近她的那一刻,把手中的东西打入了聂泷的身体。

聂泷吃痛,反手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随后一剑砍向她。

二姐倒下,眼睛望着儿子所在的地方,朝着那边伸了伸手,红着眼睛慢慢地断了气。

杀了二姐后,聂泷低头一看,发现打入他腰间的竟然是大姐的鲛珠。

那鲛珠璀璨如火,撞裂了鲛人坚硬如石的鳞甲,留下蛛网一般的伤痕。若不是他修为高深,此刻这一下能要他半条命。

而他看重自己的容貌,忍受不了自己的身体出现损伤,气到加点,在二姐的尸体上补了三刀……

意绫看到这里,已经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二姐躺在她记忆的深处,与那年纪还小的孩子一起闭上了眼睛,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只高高兴兴地坐在皇城中,幻想着嫁给阿惹的那日姐姐们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然而……

穿不了了!

穿不了了!

准备好的衣裳没人穿了!

她大婚那日也没有人来了!

而她都做了什么?在她亲人含恨离世时,她坐在皇城中享受着与阿惹相处的美好!在她们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她却与阿惹靠在一起说说笑笑!在二姐为了不让聂泷祸世,放弃了自己的骨肉时,她还在梦乡,脑子里是明天吃些什么……

在这一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大姐,在她走前喊了她一句的二姐都变成了钝刀子割着她肉。

她一会儿恨自己,一会儿恨聂泷,一会儿又恨已经去了云间的爹娘未曾护过她们。

但她也知道,恨爹娘是恨不上的。

就如同二姐一样,眼下她是没有伤心的空闲的。

意绫擦了擦眼泪,二姐留下的冰霜花在这时并入她的眉间,延伸出几条冰枝,正好连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捂着发热的眼睛,心里念着邺蛟的名字,在起身打开宫殿门的那一刻,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鲛人。

对方有着一头深蓝色长发,模样五官比她还要精致出挑。

而看到她出现露出惊愕的表情,对方笑了笑,以十分亲近的语气向她问好:“有段日子没见了,近来还好吗?”

他说到这里,见意绫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对着意绫笑了笑,说:“你瞧你,这才多久没见,就忘了我的长相了。”

“也忘了是谁将你养大的。”

……

“意绫啊,你看,这就是饲梦带来的好处,这就是饲梦的力量!”

“你看看我,我如今与年轻时有什么差别?”

“意绫啊,我真应该感谢你,你别看那小皇帝是个蠢材,他的戒心可比太后她们强多了。如果不是借了你的手,我还不一定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经过多年的努力,撬开了氾河与潜海建立的铁壁,与饲梦在梦中接触到的聂泷变得年轻许多。

他按着意绫的肩膀,眼带笑意地与意绫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意绫红着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如果此刻她能动,她一定会冲上去刺他一剑。

聂泷见状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好似十分痛心。

而望着对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意绫心里又是失望,又是惊惧:“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许是快成功了,聂泷放下戒心,开始找寻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一起见证自己的“伟大”。

他道:“我想杀了氾河全族,想要放出饲梦,想控制昌留的鲛人,想避开氾河死时金龙门降下的天罚,可因氾河出的宿枝不好惹,小皇帝戒心重,我不好下手,为此,我先找人把宿枝引到了越河尊的面前,出面提了几句氾河的安危,让越河尊收了宿枝,教他本领,借此把宿枝赶去远山,夺了宿枝的兵权。宿枝一走,小皇帝的依仗就少了一个,可这时小皇帝还是不听我的,我便想到了你。”

“你生得如此美丽,性子又如此纯良,我想你在小皇帝的眼里一定是无害的。而小皇帝年少重情,你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保不齐会生出情意。”他说到这时还不忘了故意刺一下意绫的心,“我也是试试这样做可不可以,没想到小皇帝还真中了我的计。”

“事到如今,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那日你拿过来的鲛珠是我的幻化法器变得,当小皇帝亲手将鲛珠放到自己寝宫起,我布置在法器里的幻境就运转了。你们中了我的幻术,说的话、看的事、做的事,都是反的。”

“像小皇帝想做个明君,那他在幻境蒙蔽下会做的事就是昏君会做的事。他有多善良,他做的事就有多恶毒,而那些骂他的话进入他的耳中也会变成赞赏,这是不是很美好的一场梦?”

聂泷说到这里,吹赞起自己的聪明。

“头顶金龙门算什么?不能直接动手杀了陈已安又算什么?我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啊!我只需要逼着陈已安暴/政,自然就会有受不得陈已安的人过来杀陈已安,到时金龙门落雷,击杀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些不满陈已安的百姓。而天下百姓有多少,即便知道杀了氾河会引天雷,其中也会有被陈已安的暴/政所害,恨他入骨的人过来杀他。就算杀一个氾河落一道雷,也死不绝天下人。”

“哦对了,说到这里我最应该感激的是你,如果不是你,小皇帝不会放下戒心;如果不是你,我的算盘未必打得响;如果不是你,小皇帝不可能好心办坏事,给百姓带来了这么多的苦难;要不是你,陈已安若没喜欢上你,我也不会如此顺利地算计到了小皇帝。”

“说到这里你恐怕不清楚,义州现在集结了三十万的叛军,领头人是我推上去的,目的就是要把氾河一支赶下龙位。我看再过半月,他们就能攻破义州,届时从义州直入上京,屠尽氾河陈家。而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小皇帝来娶你,这比什么都强。”

说罢,他挥了一下衣袖,有意取出意绫额头的冰霜花,却被冰霜花反打一下。

在心里说了一声可恨。因为冰霜花取不出来,聂泷无法继续用幻境欺骗意绫,只能对着意绫下了禁制,要意绫即便知道真相,也无法对阿惹说清、写下,要她清醒地做个旁观者。

意绫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聂泷算盘打得响。

百姓反了小皇帝,即便金龙门要杀,也杀不到他的头上。

而意绫嫁给了小皇帝,就是小皇帝认可了的皇城女主人,即便日后皇城换主,只要有意绫在,他都能稳住金龙门的情况,误导金龙门陈家还有人,方便他行事。

他算无遗策,把宿枝引荐给越河尊,也是想等日后氾河名声臭了,以此对越河尊发难,对宿枝下手,引世人不满远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算到了。除了意绫二姐给意绫留下的冰霜花……

不过即便意绫的二姐给意绫留下了冰霜花,情况也不是不可控制。只是他恨别人不受掌控,像是要报复那已经死去的女人一样,在心里算计着如何让意绫不好过。

他想了想,温柔地笑了笑,告诉意绫:“说起来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和小皇帝定亲那时我送来的酒里有冰海楼枝,你若是不听话,我会催动你们身体里的楼枝成长,让你和阿惹痛苦的死去。你要是听话,我可以在日后留你和你的阿惹一条命,让你们双宿双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到冰海楼枝,意绫瞪大了眼睛。

聂泷口中的楼枝一般是惩罚罪人所用。

楼枝特别,进入人体时会贴附在食道肠道中,等掌术者催动,那些小小的冰花就会聚集,在罪人的体内变成树枝,然后枝杈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十分折磨人。

他看到意绫变了脸色觉得开心,还在继续说:“说句心里话,我心里一直都记着你的好,若不是你,那杯毒酒,陈已安眼里的幻境,我一样都做不到,想陈已安之前那么想当个明君,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毁在了你的身上,而你的陈已安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陈已安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你,你二姐也许不会死;若不是你,陈已安未必短命。说来说去,你如今经历的这些事不该怪我,应该怪你自己。”

他这几句话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地扎在意绫的心上。

意绫回忆着过往与阿惹说过的豪言壮语,又想了想今日阿惹做的事,再想想二姐死时的那一幕,以及那杯她笑着送给阿惹的酒水,愣住了。

接着她的脑海空白了很久,连聂泷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很快,过往的一幕幕伴随着聂泷的指责与嘲笑将她逼到绝境,让她再也不敢去看阿惹的脸,不敢去想他们曾经在殿里说过的幻想。

她更不知道聂泷走后的这几日她是怎么度过的。

她靠在内室的墙上,披头散发,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眼神里没有昔日的光彩,像是干枯了的花。

她开始躲着阿惹,不见阿惹。

阿惹弄不清楚为什么,就天天来到她这里等她,心里也十分慌张。

这些日子意绫过得十分痛苦。她身上有着聂泷下的禁制,说不出聂泷做的恶事,可有着冰霜花保护的头脑却十分清醒,反复间把她逼得疯癫……

又过了一日,她开始自暴自弃,心说就这样活下去吧,等日后聂泷放出饲梦要杀阿惹,她就陪着阿惹一起去好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办法……

只是这样的念头出现没多久,又毁在了阿惹与她说过的话里。她始终记着阿惹要改变这世间不好的地方,也记得阿惹想要做什么,以及她姓什么……

“你怎么了?”

“你心情不好?”

“我最近不是很忙,等过两日闲下来,我带你出去看看可好?”

今日天气不错,阿惹坐在她的门前,不顾帝皇该有的威仪,席地而坐的样子有几分可怜。

阿惹的目光越过青瓦看向远方,叫不准意绫为何突然不理他,心里十分慌张,手搓了几下,指甲才不是那么发麻。

意绫也坐在门旁,在阿惹说话的时候背靠着门一言不发。

门外的阿惹不知她的心思,说了许多哄她开心的话,但见她久不回答,不免失落地说:“我还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想看看青州的山水,义州的花树……”他说了很多意绫与他说过的地方,这些都是意绫没去过又很想去的地方。而后他笑了一下,心里也有些期待,“那些地方我们都没去过,也没看过,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去看一眼。”

“我们走吧!”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充满了幻想,“我想看看外面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意绫在他说走的时候流下了一滴泪,又在他说想要看看外面变成什么样的时候睁开了沉静如死水般的眼眸。

他要出去看什么?

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变得美好?

——没有的。

——没有了。

他们想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实现,现在外面根本就没有欢笑庆祝的声音,有的只是对他们的怨恨怒骂。

而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意绫自然知道这事是聂泷的错,可她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她,如果阿惹没有爱上她,如果她没有把那害阿惹的东西带来回,事情肯定与现在不一样的。

想如今聂泷害了她,她害了阿惹,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阿惹……

说句实话,满心的愧疚和愤恨在这几日已经要把她淹没,让她思绪混乱到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这样护着阿惹活到最后,什么也不想了,不能让阿惹知道这件事。她不敢想阿惹要是知道这件事,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又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与自己说,反正他们都要死,那她宁可阿惹带着最美好的幻想死去……可这想法刚出现没多久,她又听到门外的阿惹说——

“等日后时局稳定下来我就叫宿枝阿兄叫回来,让他摄政,然后我带着你去西北那边的偏殿住。我在那里种了一棵树,这两日打算把地砖起开,种田养花,弄个小农舍,房门一关,只过我们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意绫想了一下那样的日子,嘴角往上去了一些。

可接着阿惹又说了一句:“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守着陈已安枯燥无趣的皇城,受累了。”

这句话一出,意绫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她忽地想起那时阿惹拉着她坐在大殿里畅想的画面。

她其实一早就清楚,阿惹不叫阿惹,叫陈已安。而她是意绫,却是来自昌留的意绫。

而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使命,阿惹不曾逃避,她也不能。

于是她来到了妆镜前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洗了洗苍白憔悴的脸,可一旁放着的凤袍却是再也没看一眼。

等她穿戴整齐,她来到门前喊了阿惹一声:“陈已安。”

门外的阿惹愣了一下。

相处多年,意绫叫他陈怡安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他皱起眉,不明所以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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