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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行藏时(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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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试图去按住马上就要蹦出来的心脏。他整个人仿佛被凭空分成了两半,理智的一半在想这小子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刚才那番说辞一个字都不能信;疯狂的一半则像抽风一样来来回回地提出同一个疑问:他真的不喜欢我……不是,他真的不喜欢苍泽帝君吗?

昨晚他从归珩那里问到的不止是关于苍泽帝君的消息,还有一个藏在他心里很久的疑惑:迟莲的发色和所有凡人妖怪神仙甚至魔族都不一样,上半截是黑色,从肩头以下变成银白色,这种发色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如那天偶然提及的推断所言,是仙人入魔的前兆?

归珩虽然看上去轻率跳脱,但在正事上还是很可靠的。他思量了片刻,才慎之又慎地道:“他从前是黑发,变成这样必定是离开天界以后的事。至于入魔一说,倘若帝君确实陨落了,那恐怕就不止是白了一半这么简单了;您如今还站在这里,我想以迟莲的心性,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惟明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归珩严肃地道:“他这个样子,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法力衰竭。”

“神仙除非天生白发,否则不会像凡人一样白头,所谓不老不死便是如此。但如果受了重伤,或者法力剧烈流失,极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放任不管,迟早要走到神魂陨灭的哪一步。”

归珩板着一张脸,觑着惟明

() 的神色,尽量冷静地道:“老实说,如果是全盛之期的迟莲,柏华偷袭那一剑根本伤不到他。但是他本来就修为受损,在人间又受到天道压制,恐怕如今只能发挥出二三成的实力。”

“帝君,白玉京里草木化形的仙侍有成百上千,绝大多数都弱不禁风,一千年都不见得能提一次剑,而迟莲是唯一一个以战功扬名的仙侍。”

“他就是那种背后吃十分苦,但脸上绝不会露出一分的死脑筋,让他主动示弱估计比要他的命还难受。所以我背后多嘴一句,您从前最心疼他,今后不管走到哪一步,千万千万,别忘了他这一头白发。”

夏日晴光穿过帘栊,落在迟莲肩头的长发上,犹如皑皑积雪在太阳下闪烁着细碎银辉。

很难想象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竟然会有那么强硬的一颗心。

惟明不置可否,起身走到迟莲身边,像平常一样顺手替他将垂落在胸前的散发理到肩后,而后稍稍俯身,贴近他耳边轻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最好不要后悔。”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威胁他,可是语气又不太严厉,而且是凑近了放轻声音,无端平添了一丝缱绻微妙的意味。

迟莲被他说得一怔,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引发了他这个反应,可惟明却不再继续,收放自如地敛起了那种奇怪的态度,变回了他熟悉的样子,朝他伸手道:“走了,该去吃饭了。”

迟莲稀里糊涂地被他拉起来带走了,并且由于神思恍惚,这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全程都在接受惟明的投喂。最后归珩实在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摔了筷子:“你给我差不多得了,你是没长手吗,连夹菜这种事都得让殿下来?!”

话音未落,一只小白鸟从半开的窗户里蹿进来,疾如飞箭,但是错误地估计了落脚点,没有站稳,“嗖”地一头扎进了归珩的粥碗里。

归珩:“……”

迟莲非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着它的翅膀尖尖,将它化作一封纸笺,扫了一眼,神色沉了下来,对惟明道:“皇帝召见,看来是昨夜东窗事发了。”

观风殿中,乾圣帝听完迟莲回报的内容,久久没能言语。尚恒觑着皇帝的脸色,赶紧叫宫女在背后给他打扇子顺气,忙活了好一阵子,乾圣帝才阴沉着脸,挥开了伺候的宫人,艰难地消化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朕到底是冲犯了什么妖孽,这一件两件的,接连找上门来!”他一开腔就彻底控制不住怒火,把御座扶手拍的“砰砰”直响,“都是皇后鬼迷心窍,招来了这个祸害!再这么下去朕还能有一天安心的日子吗?那仇心危如今可着宫中肆意妄为,以后他要是把主意打到边境、打到科考、打到田亩上,谁能阻止得了他?大周是不是也要毁在他手里了,啊?!”

天子盛怒之下,迟莲也不便多作解释,只道:“陛下息怒。”

“朕没法息怒!”乾圣帝恼怒地一挥手,“好不容易到了陇山,以为总该消停了,还没住下一天就出了这种事,你叫朕怎么息怒!”

迟莲犹如感受不到他的愤怒,平静地道:“气大伤身,请陛下保重龙体。”

他越冷静乾圣帝心火越旺,惊惧怒火交织在一处,气得一把抄起手边的杯子,连茶带水就朝迟莲扔了过去。

迟莲脚步动都没动,微微一侧头,那杯子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去,“啪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碎裂声更衬得大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不言,只有乾圣帝风箱一般急促的喘气声。

直到此时,迟莲才终于抬起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无波无澜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平静到堪称冷漠,可是其中所蕴含的威压,竟然令坐在高阶之上的乾圣帝瞬间从怒火中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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