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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幻中身(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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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圣帝对迟莲的观感其实相当复杂,自古以来皇帝对方士的态度无非是三种:要么非常笃信言听计从,要么摇摆不定半信半疑,要么完全不信根本不吃这一套。但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像乾圣帝这样,既对这位大国师的本事深信不疑,同时又常常心存忌惮,甚至隐隐有种恐惧之感。

和敬辉那种三分靠手段七分靠嘴说的“仙师”不同,在甘露台上乾圣帝就彻底认清了迟莲是能除魔祛邪、维护人间太平的真正神仙;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迟莲没有对郑皇后出手相救,令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现实——凡人之于神仙不过如蜉蝣蝼蚁,存活还是覆灭都只是一抬手的事,迟莲并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肯给他逆天改命、让他免遭因果报应。

一个有真本事又不受控的大国师,得罪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但是用起来总不那么顺手,所以乾圣帝就算是发火也得掂量着来,既要让他知道凡人也有气性,又不能真把神仙大人惹翻了脸。

“大国师……”乾圣帝长长地吁了口气,疲惫地道,“尚恒,给大国师看座。”

迟莲矜持地落座,乾圣帝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他与迟莲二人,沉沉地道:“妖孽频出,这是祸乱之相,依国师看来,是否是朕修身不谨,德行有缺,抑或是国有奸佞,贤才在野,才招致上天示警……”

“陛下多虑了。”迟莲并不像一般朝臣那样,抓到个由头就要劝诫皇帝,而是很直接地道,“除了蚺龙是陛下家事外,这一次的树妖与宫中并无太大关系,更不干国运的事,陛下不必过于担忧。”

乾圣帝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了点:“可是国朝百年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怪事。”

“天地造化之变,又岂止在一二百年之间?”迟莲道,“人间自有天道法则保护,妖怪修炼成型的少之又少,所以多年来不曾在人间现身,不过就像月有盈亏,天道法则的效力也有强有弱,或许最近正是衰弱时期,恰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乾圣帝的脸又白了回去:“那岂不是人力无法扭转,难道就任由它们在人间四处作乱?”

“妖族也要受天道约束,无事不会犯人,陛下是人间天子,上应天命,自有天道庇护,只要持心守正,不必担心妖邪近身。”迟莲淡淡地道,“至于那些不怕死的妖怪,还有臣在这里,树妖便是他们的下场。”

这话说的杀气森然,却十分有安全感,乾圣帝见他如此表态,心中稍定,遂松了口道:“有国师这句话,朕就放心了。那么椿龄观一事,就交由国师主持收尾,务必要做得干净低调。”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这种事要是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搞不好会弄出巫蛊之祸,到时候因此动摇社稷都是有可能的,必须得小心谨慎地处置。

迟莲起身道:“臣领旨。还有一事,恳请陛下允准。”

乾圣帝:“什么事?”

迟莲道:“椿龄观中的蹊跷最早是端王殿下先发觉的,臣是听了王爷的话多留了个心眼,当夜潜入观中,方才找到树妖与仇心危

的踪迹。此事能顺利解决,王爷功不可没,况且昨晚动静不小,只怕也惊动了王爷,因此臣请陛下令王爷一道参与椿龄观的后事处置,由他来做个见证再好不过。”()

乾圣帝盯着迟莲,久久没有言语,迟莲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疯狂地思索为什么要把惟明拉进这个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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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急着解释,静静地等待乾圣帝发话。片刻后,乾圣帝果然问道:“大国师何以如此看重端王,难道是他有什么特异之处?”

迟莲答道:“殿下聪慧敏锐,心性沉稳,又于修行一道颇有心得,和臣算是半个同道中人。至于特异之处,恕臣眼拙,倒是没看出什么。”

他这话说的很妙,没看出什么,那就是好的没有,坏的也没有,相当于否认了乾圣帝耿耿于怀的异星之说,以神仙之身亲口认定了惟明的凡人身份。

“国师慧眼如炬,怎么会看错。”乾圣帝摇了摇头,有几分轻慢地笑道,“他那修的是什么仙,和大国师这样真正得道的高人比起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他笑容忽地一滞:“大国师该不会是看上了小儿,想引他入道吧?”

“上次陛下垂询,臣便说端王殿下见微知著,是个聪明人。”迟莲不置可否,只慢慢地道,“眼下正是现成的机会,臣想亲眼看一看,端王殿下究竟有多聪明。”

乾圣帝闻弦歌而知雅意,允诺道:“那就依国师所言,让端王随国师历练历练。”

迟莲领旨谢恩,从观风殿告退离去。

片刻后尚恒进来,为乾圣帝换上了新的茶水,忽然听他问道:“尚恒,你说大国师为什么格外看重端王,几次三番地特意在朕面前提携他?”

尚恒呵呵一笑,谦卑恭顺地道:“国师是世外高人,一言一行必有道理,奴婢哪里能揣摩得透国师大人的心思呢?”

“油嘴滑舌!”乾圣帝佯怒斥道,“叫你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说!还怕他听见不成?”

尚恒忙道不敢,思量片刻,斟酌着道:“奴婢是不懂那些大事,只单看大国师的脾气,他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听说与紫霄院其他仙师也没什么往来。奴婢猜想,会不会是端王殿下性情随和、又聪明机变,还与他有话可谈,恰好对了大国师的胃口,所以大国师格外、这个……偏爱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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