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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 6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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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火星在房梁上炸裂,哭喊人影攒动,大火在城中熊熊燃起。

轰隆一声城墙坍塌,无边业火蹿上天际,吞噬了应恺的四肢百骸!

啪嗒一声亮响惊醒了应恺,他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站在紧闭的窗边,冷汗早已湿透重衣,刚才不知不觉间手一松将青铜盒摔在了地上,亮响便是它发出的。

“……”应恺踉跄退后靠在书案边:“怎么会……”

鲜血、惨叫、无边业火……四面八方萦绕不去的哭声。

那天在金船上,他用元神为众人开道,进入灭世之战幻境,看见了巨型兵人屠戮众生。出来后他就开始隔三差五梦见类似的惨景,且近来梦魇越发频繁,让他一旦入睡就痛苦不堪。

但明明只在梦中见到的场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日?

应恺用力咽了口干涩的唾沫,不知为何心里躁郁异常。

“不行,”他习惯性地想。

“我是盟主,天下人都盯着我,我不能露出这般模样来让别人瞧见。”

他勉强按下内心的烦躁和怒火,躬身想要捡起地上那个青铜盒,但铜楔镶成的方盒竟然这么一摔就散了。应恺暗责自己不该摔坏别人的东西,想把方盒捡起来拼好,却见散开的铜楔条中露出了一个薄薄的缣帛轴,被他指尖无意一碰,无声无息化为血光。

应恺心神剧震。

下一刻,血光扑面而来,快得让他措手不及,直接撞进了他脑子里!

周遭书房景象迅速模糊化开,就像被水洇了的色块。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沉入深水,连五感七窍都被淹没了。

这是什么,幻术?!

应恺剧烈挣扎但无济于事,正当窒息之际,突然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把他提出水面,腥咸阴风扑面而至——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四面响起,视线所及全是浑黄的洪水,滚滚洪滔将天地连为一线。

应恺还没反应过来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剧痛从四肢百骸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原来是全身灵力被透支到了极限。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还活着吧?”

应恺认出了那声音,惊愕地回过头。

只见狼狈不堪的徐霜策仗剑立于半空,全身湿透面容苍白,衣袍、佩饰都与平时迥异,定睛一看倒像是古画上数千年前的衣裳制式。

“……霜策?!”

徐霜策好似才二十出头年纪,眉眼较现在更加锋利,多了一分年轻桀骜的气质,不过因为灵力透支疲惫过度的缘故嗓子已经哑了:“如果不在一个时辰内将洪水控制在太湖区域,下游八七八处河口必然全部决堤,到那时整个水势就肯定控制不住了。”

这时又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风中隐约传来远处百姓撕心裂肺的哭声。徐霜策一手撑住额角,眼底隐约有些不耐:“我们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不论是眼前这滔天洪灾,还是徐霜策一反常态的言语,都让应恺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此刻他没时间细思了——前方大堤在地动山摇中崩塌,通天巨浪犹如千军万马汹涌而至,顷刻间便遮盖了全部的视野!

“……算了,”徐霜策拔剑出鞘,重重呼了口气:“你我今天怕真得死在这里了。”

应恺面容剧变,连拔剑都来不及,巨洪遮天蔽日袭来,瞬间把他所有感官吞没至顶!

轰隆——

滚雷响彻岱山上空,照亮了层层诡云。

“盟主还没出来吗?”“已经一个人在书房里待大半晚上了……”“诸位门派家主都在等待觐见,盟主没出什么事吧?”

……

终于一名懲舒宫内侍端着茶水,来到书房门前,小心翼翼敲了敲门:“盟主?应盟主?”

吱呀一声尖响,书房门开了。

内侍下意识抬眼,恰逢惊雷自窗外响起,刹那间映亮了桌案后应恺的身影。

应恺笔直地端坐着,半侧身体没入黑暗,半侧却被闪电照亮。他直勾勾望着前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上去像是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眼底微微闪烁着一星血光。

突如其来的惊惧攫住了内侍的心,手一抖茶盏落地粉碎,砰!

“盟主恕罪,盟主恕罪!我这就——”

应恺吐出几个沙哑的字:“你出去吧。”

内侍动作一僵,到底还是关心所致,忍不住嗫嚅:“盟……盟主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找医宗大人前来看看……”

桌案在巨响中四分五裂,应恺的厉吼声嘶力竭:“出去!!”

内侍这辈子没见过一向温和的应恺如此狂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碎瓷片都来不及捡就连滚带爬退出门槛。临关门前最后一眼,他只见应恺当空拂袖,从虚空中掀起一道黑色密闭空间——芥子壶。

须弥藏芥子,壶中纳日月,这件玄门法宝是用来禁闭自我的。

应恺仿佛在强忍着痛苦和暴怒,脖颈到手背青筋暴起。他将芥子壶往自己身上一罩,整个人便进入了禁闭空间,从满地狼藉的书房里凭空消失了。

“……盟、盟主……”

内侍惊魂未定跪坐在地,正当满心疑惑,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

轰隆!!

他一个哆嗦抬起头,万顷巨雷划破天穹,鬼魅夜空瞬间森亮。

·

雷声透过层层床幔,变得朦胧不清,

像遥远海面上隐约的浪潮。

“徐白……”

被褥中宫惟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呢喃。徐霜策把他往怀里拥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没事,睡吧。”

宫惟侧颊紧贴着他颈窝,流水般的头发蹭在徐霜策下巴上,喃喃地问:“天塌了吗?”

“打雷而已。”

宫惟点点头,似乎安心了少许:“天不能再塌了。”

徐霜策停下拍抚,黑暗中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半晌终于问:“你一直在殿中,怎么知道天塌之事的?”

“我能感觉到呀。”

“……”

“奇怪,”宫惟疑惑地睁开眼睛,皱眉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

徐霜策无声地呼了口气,但没让宫惟发现,抬手轻轻掩住了他的眼睛:“别想那些了,睡吧。”

窗外电闪雷鸣,整个天地仿佛化作了咆哮的大海,只有这座禁殿像一叶孤舟独自漂流。四面床帏圈出了一个私密温暖的小世界,被徐霜策有力的臂弯守护着,天翻地覆都被隔绝在外,一丝风雨也透不进来。

层层诡谲迷雾与重重阴暗杀机,都随暴雨远去,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我好像突然能感应到这世上的很多动静……乌云在天上翻腾,裂缝在地底延展,远方很多山脉都要塌了。”宫惟一动不动伏在徐霜策怀里,叹息刚出口就消融在了无边的黑夜中:“我好难受啊,徐白。这天地是要毁灭了吗?”

他头发间隐约有桃花的芬芳,徐霜策一下下拍抚着,直到那微凉的发丝完全理顺,才道:“不会的。”

“为什么?”

徐霜策道:“我会找到办法把它延续下去的。”

还能找到什么办法?

山川会塌陷,河水会断流,这世上没有亘古不灭的东西,就像美梦总有一天会醒。哪怕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榨干最后一滴心血,也不过是将梦醒的那一刻推得迟些、再迟些,让温暖的假象再沉溺更久一点。

宫惟的神智一会清醒一会恍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在时空的夹缝中载沉载浮,少顷轻轻地问:“徐白?”

“嗯?”

“我感觉你好像有一点伤心。”

“……”

徐霜策抚摩他头发的手顿了顿。

“别伤心了,我喜欢你。”宫惟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深刻清晰的下颔线,说:“我们来聊聊天吧。”

这一次徐霜策终于没有再让他睡觉,低声道:“你想聊什么?”

宫惟想了想,微笑起来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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