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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同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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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根袭来时, 尹辞其实能躲开。

可是引灯不能,小姑娘还晕在枯荷叶上,红衣格外扎眼。神女想要挑人杀鸡儆猴, 杀谁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他没那么容易死掉。哪怕烧得只剩一截碎骨,尹辞也能从残片中回归。他寻死的次数足够多, 积累出了某种阴冷的直觉。

浅塘不深,杀不死他, 也困不住他。不如顺势坠入,顺便刺激下那只狐狸。

树根穿过尹辞的胸口, 将他钉在池底。那些液体不同于鬼墓湖水, 它们触手黏滑, 没有腐蚀他的躯体。

但它们同样能带来疼痛。

被那液体一泡, 他刚碰到活肉泥, 便与它们黏在了一起。过程远比尹辞想象的痛, 仿佛整个人被活活绞成肉酱。

涌来的不止疼痛,还有入侵而来的思绪。

这些思绪零零散散, 比起人类的情感,更接近动物。巧的是, 尹辞也熟悉这种状态——人受的苦要是超过承受限度,思维往往会破碎不堪,只剩下一些本能。

白衣怪物出自肉泥, 怪不得它们对疼痛毫无反应。

然而在这万千不成调的嚎哭中, 却存了一丝清明。通过相连的活肉,一些画面涌入尹辞的脑海。

透过无数只眼, “他”看到白苇摔落而下。

神女没把老实孱弱的白苇当回事, 她带着他降至底部, 从稍高处扔下。既能保证他摔不死, 也能让他动弹不得。她的做法和尹辞猜的差不多——息庄人扔到外围,捏作泥稿。源仙村人金贵些,他们被盛进石莲蓬,等着塑成真正的神像。

好在白苇争气,落水前掷出攀爬工具,勾住了枯荷叶。他的身子扑通入水,却在摔进肉泥前停下,勉强保住了身体完整。

神女则直奔中央石台,拿起碧玉刮片,细细雕琢肉神像。

一个时辰后,神女离开。白苇没有立刻逃跑,他跌跌撞撞爬上最中间的石台,在肉神像前发了很久的呆,也流了许久的泪。

……也是,白苇下落后碰过肉泥,尝过那些情绪,大概能猜出一二。

白苇终究没有离开。

他挑了个离神像最近的泥稿,缓缓拥进去。泥稿慢慢将他吞没,整个鼓胀了些,面庞上的悲悯变了形。

【她还活着,她走不了。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直到这段思绪传来,尹辞才彻底回过神。

眼下的状况有些麻烦。他半个身子混入肉泥,衣服布料没被腐蚀,鬼皮衣却因为成分与人皮相近,早已破碎不堪。融合的部分多了,涌来的思绪又清晰几分。肉泥中的白苇无疑察觉了他,但又迷迷糊糊,不清楚他的具体状况。

【这些活肉彼此连通,虽然变成此等样貌,我仍能传达些意念……你还在吗?只要割掉融合的部分,你能逃掉……我帮你,你要走出去……】

水上一片晃眼金光,灰烬浩浩荡荡洒落在水面。尹辞睁大眼睛。

逃掉么?

他可不会逃。

剑气四起,把他一塌糊涂的身体切割而下。随着身体与肉泥断离,那些飘飘渺渺的思绪一同远去。金火衰弱之时,尹辞握紧吊影剑,一跃而起。

来都

来了,去便去吧。

时敬之一条命,要比这层窗户纸厚重太多。

脱出水面,尹辞一眼便看到了石台正中的时敬之。他的师父背挺得笔直,灰烬犹如落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那人周身还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扎在天地间的一根刺。

只是这根刺脆弱不堪,眼看就要被折断。

于是尹辞自然地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再一剑扫去袭来的树根。时敬之比他生得高些,此刻软了脚,倒也挡不住他的视野。

神女在半空结出个树根平台,正喘息不止。

“可惜了我那鬼皮衣。”

刚失去大量血液,尹辞通体冰凉。时敬之背靠在他透湿的胸口,一股股舒适的热度传了过来。尹辞惬意地眯起眼,剑气更凛冽几分。

“师尊,我既然带你进来,肯定也要送你出去。别为这事生气了,好不好?”

时敬之的震惊与憔悴混作一处,脸苍白得吓人。他握紧尹辞的手腕,声音哑得听不清,尹辞只能看出他的口型。

“……阿辞?”

尹辞笑了笑:“徒儿不孝,来得晚了。师尊疲乏,不如我去将那神女斩来,给师尊解解闷。”

他没等时敬之回应,只是轻轻把人放下。随即尹辞脚点石台,直朝神女冲去。

江海起潮,凶刃出鞘。往日锋芒尽敛,如今自一剑而出,带了几分弑神诛祇的威势。

神女骇然,如果说时敬之尚是未长成的凶兽,这次袭来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煞神。她看过那么多仙缘,却偏偏在这一人身上走了眼。

此人面貌冰寒如玉,气势又凶邪似鬼。无论怎么看,都不比底下那个差。

她急急忙忙召唤树根,试图故技重施、以根制敌。谁料这次根系不听她的指令,竟是动也不动,周遭虫卵也止住攻势,现出模糊的迟疑。

不知为何,她只得靠自己了。

神女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她一句话没问完,胸口便冒出一点漆黑的剑尖。那人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知何时闪到了她的身后,果断送出一剑。

她震惊地望向胸口的伤。下一刻,她的四肢关节也多出了极深的口子。墨色剑刃纷飞如蝶,最终温柔地停在她的脖颈,剑刃上还带着她自己的血温。

神女瘫坐在树根平台上,无法动弹分毫。这人绝对是个杀人老手,动作没有半分多余。他连句话都吝啬,上来便断了她所有念想,只给她留下一条舌头。

神女有些后悔——此人招式间不见内力,若是留下那条守根蛰,自己也不必如此狼狈。见时敬之力尽,她防备放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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