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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大轿颠着欢天喜地的走。

益州人有黄昏出嫁的习俗,每到这时总督府会特许宵禁后婚队游街,后有官兵跟护。

顾望舒把壶中最后一滴酒连甩几个来回,也只剩了一滴落在舌尖。他探出头往外看了,

轿夫们肩上汗巾湿透的,刻意将那轿子晃得厉害,新娘子一身嫁衣盖头覆头,两手紧紧抓着扶手,咯咯笑得响。

轿队前方有两家媒婆甩着帕子跳舞,锣鼓喧天,是极为热闹的。

这时候街边往往会有出不得屋的居民、幼童等在窗子前,伸大半个身子出来喊新娘子,新娘子,谁家新娘子。

喊百年好合,喊顺心遂意,喊得夜燥了,夏意浓进夜了。

顾望舒躺回屋檐上去,余光撇了瓦楞中散落的三四个空陶酒壶。

且不理那婚队喧嚣,他抬眼看向墨蓝的天,想这万里星辰,这当空皓月啊,唯我独享。

初夏的晚风清凉,顾望舒将头枕在屋脊上想得会儿小憩,醉眼朦胧间瞄见对街酒楼酒字红幡,夜色中似惟妙惟俏的舞女婀娜。

好像自巨邪事后,自己再也没在白日出行过,自然也便不再见过人潮拥挤,门庭若市的景象。

总是在人间热闹非凡时入眠,更阑人静时分携剑寻游,反倒是今日这些意料之外的唢呐锣鼓声将他恍恍惚惚拉入这段思绪。

虽半生都是这样过来的,但难免午夜梦回,总会忆起些花前月下的思绪。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改变过,变了很多。

变得开始向往那朝露晨雾,那些沸嚷人声,人间的新鲜玩意,人间的烟火气息。

简而言之,从孤独中生,本无羡扰,却抵不过忽然识得了孤独之意。

这曾经理所应当的融进骨髓的意味,孤独成性的人并未觉过有何不妥。

时至今日,竟成了最要命的控求。

迷醉间又过了些许时辰,婚队早就过去,夜还是那片冷夜。

他很快就后悔自己为何要饮那么多酒了。

人人都说借酒消愁,谁知只会愁味更愁。

说没想过啊,是假的。

“知己……哪有什么知己。”

“既不自知,何谈知己。”

“啊!!!”

“——啪”

少年的惊叫在这寂静夜里又飘又荡传得老远,接着就是声被什么拌了脚摔在地上似的闷响,再就没了声,安静了会儿。

“追!在那儿!快追!”

是巡夜军铁靴踢踏的声音。

……大概又是哪个心存侥幸的大半夜出来寻乐子,被巡夜军逮个正着。

顾望舒本安心合了的眼皮此刻微抖几下,略显烦躁扭了个身。

身披黑斗篷的少年双手扯紧大帽帽檐赤脚跑的飞快,一双纤细惨白小腿漏在外边,满是被什么蚊虫叮咬的红痕,脚上也磨得全是擦伤血迹,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鼻子以上遮挡得紧,只有一张嘴张得老大,拼命喘着粗气。

“跑哪儿去了!滑得跟条鱼似的!人不大,跑得倒真玩命!”

少年躲在胡同里双手扶在膝上止不住地抖,连连倒着粗气,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又逃得这般吃力。

“在这儿!快来!!”

少年猛抬头,与对面街角拐过来的官兵撞个满怀!

大帽阴影下的眼神狠劲一抖,回身撒腿就跑,却没注意脚下一块石子,想躲闪已然来不及的一脚踩了上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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