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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未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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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私心里不想让他总往外跑了,生怕他哪次会让那些人得了手。但白霜山是去过的地方,倒让人安心些。

他则问她:“你去不去?”

“方便么?”她道,“若是方便,我就跟你去。”

他点点头:“燕窝修好了。”

她眼睛一亮,即刻点头:“那我去!”又拽拽他的衣袖,“你千万当心一点,好不好?多带些宫人侍卫,嗯……还有无踪卫,别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我知道。”苏曜抿笑,目光划在她面上,她眼中仍只有他所熟悉的真挚。

这份真挚还能维持多久呢?

他不知道。

若她真的在骗他,他希望她能骗得久一点。

六日后,圣驾离京,再度去往白霜山。

约是因为近来四下里的氛围都紧张至极,顾燕时总觉得一股杀气越来越近,生怕与他分开两日就再也见不到他。

于是在去白霜山的路上,她鲜见地黏起了人,死皮赖脸地一直待在他的车上。这其实极为不妥,天子御驾,便是皇后也不宜这样一直同坐。

但好在,她是长辈。

朝臣们偶尔前来觐见,看到她正襟危坐,脸色虽会沉下去,却终是没人把她往下轰。

苏曜因此大是幸灾乐祸,待车里没有旁人时,他以手支颐,另一只手一下下敲在她额头上:“母妃拿起架子来还挺像样的。”

“……”她抬手揉揉额头,身子忽而软下去,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好好的。”

“这么怕我死么?”他语中带笑,“不怕我留道遗旨让你殉葬?”

她知他是在开玩笑,犹自愣了一下,继而有些意外地发觉她好似也并不太抵触这件事情。

活着很好。

她自知若没有他,她也能活得很好。

可对于给他殉葬这件事,她也并不大恐惧。

苏曜嘴贱得很痛快,语毕就靠向车壁,闭目养神。

半晌,他听到身边的人认真说:“我可以的。”

他一怔,低眼看她,她仍抱着他的胳膊,缓缓道:“自己待在偌大的陵寝里一定很可怕,对不对。若我来日要自己待着,我也会害怕,不如我们一起……”

他捂住了她的嘴:“我胡说八道,你怎么也学我。”

她羽睫低了低,拨开他的手:“你若能没事,那就最好了。”

次日天明,一行人入了山。山间的营地已先一步扎好,顾燕时住去了后面的“燕窝”里,苏曜却要与宗亲们一道住前面的营帐。

她走进那幢夏日里还只有个雏形的小竹楼,楼中朴素里透着雅致,处处竹香清幽,恰是她所设想的样子。可她却没心思多去欣赏,满心都在担忧他的安危。

其实,暗潮汹涌也已大半年了,她如今担心至此没什么道理。可她就是很怕,总觉得下一瞬他就会出事。

接下来的两日里,君臣一同驰骋于山野之间,狩猎狩得酣畅淋漓。

第二日入夜,山间下起了雪。这雪下得又大又急,约莫一个时辰就已结出厚厚一层,到了清晨,几乎已末至小腿。

南方鲜少能见到这样大的雪,加之又潮气重些,山道变得分外泥泞。

苏曜驭马行向山里,林城随在身侧,一壁环顾四周一壁与他说话:“这样大的雪,不免成灾,户部的诸位大人怕是有的忙了。”

不远处,恰是山道拐弯的地方。转过这道弯,道路就变得狭窄,不再方便数人同行。

苏曜一哂,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侍卫:“你们不必跟着了。”

语毕与林城相视一望,二人一前一后,策马继续前行。

一众侍卫便按规矩原地等候,过不多时,远处忽而响起隆隆巨响。

众人猝然望去,眼前对面的山坡上积雪滚滚而下,如浪如涛,所过之处树木尽断!

“雪崩!”侍卫统领惊呼出声,即刻翻身上马,“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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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主楼里,顾燕时捧着热茶,骤闻响声,抬头望向窗外。

兰月也望了眼,怔了怔,却摇头:“没什么呀。”

顾燕时闻言侧耳再听,也再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她再度将热茶送到嘴边,深吸了口热气平复心神。

她想他了,很想。说来,她心里还有点委屈,因为这三天里他竟一句话都没给她带。

或许是他很忙吧。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暗想打猎是件很累的事情,他纵马驰骋一日,估计也就没心思管别的事情了。

可越这样想,她就越想他。她于是鬼使神差地思索起了去见他的理由,知道自己不便去,又觉得找个宫人去看一眼也好。

她便朝兰月一笑:“你陪我去后面的厨房一趟吧。”

“现在?”兰月哑了哑,“奴婢方才出去瞧了瞧,积雪好厚,路怕是不好走呢。”

“没事,也不远。”她不在意,“我去做到汤,你帮我给陛下送去。若看见好吃的猎物,让御前宫人收拾些拿回来,我们晚上烤着吃。”

“诺。”兰月福了福,顾燕时就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她那件雪貂皮的斗篷挂在一楼门边的木架上,出门时正可摘下来披上。推开门,寒风将雪粒扑了满脸,顾燕时下意识地一避,紧了紧斗篷,就往那条通往厨房的小道走去。

彼时才刚清晨,她已用完早膳,厨房众人都歇着。她过来也没添什么乱,只点了两名宫女帮她打了会儿下手,就独自忙了起来。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待得热汤出锅,她小心地盛好,撞进食盒,交给兰月拎着。

“千万别洒了。”回去的这一段不长的路上,她叮嘱了很多遍。

回到小竹楼前,却见几名宦官神色焦急,看见她,脸色骤然一松:“太妃!”

为首的一个疾步赶上前,匆匆长揖:“太妃……出了些急事,需借您身边的宫人们一用。但凡不忙的,都请先跟下奴走吧,实在是……实在是救人要紧……”

“救人?!”顾燕时一惊,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怎么了?救谁?!”

那宦官神色紧绷:“陛下……陛下晨起去围猎,遇上雪崩,现下仍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顾燕时竟然吸气,只觉耳边嗡地一声,身子不知怎的向后跌了下去。

“太妃!”

“姑娘!”

兰月与几名宦官都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上前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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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顾元良在傍晚时分,看到一缕红色的烟火窜上天际。

他重重地舒了口气,侧过头,见顾白氏的神情也同样一松。

“该是成了。”他笑道。顾白氏点点头,忽而涌起泪意,悲喜交集间,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二十三年……”她抽噎道,“二十三年!”

“好了。”他攥住她的手,“好日子,别哭了。”

顾白氏应了声嗯,慌忙抬手,擦起了眼泪。

“去给阿时送些好吃的吧。”顾元良又道,“她爱吃的桃脯,我今日出门专程买了些。还有你下的面……你去给她再煮一碗。”

“好。”顾白氏连连点头,这便去了厨房。

不过一刻工夫,面就出了锅,配了五六样浇头,除此之外还有一壶热酒,将一方托盘里放得满满当当。

她端着托盘走向后院,顾元良随她一同走进去。后院的一方屋子通往地窖,京中许多人家都有,素日可用来腌些咸菜,亦可储冰,亦或储物。

但他们夫妻两个住进来后,就将这地窖重新修整了一番。四处都重新刷了漆,置了漂亮的家具,床上还配了淡粉的幔帐,宛如少女闺房。

地窖正北方,却置着一方灵位。灵位前也挡着纱帐,顾元良快走了几步,揭开帐子,以便顾白氏将面端去,放在台面上。

“姑娘,爹娘给你报仇了。”顾元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上香,“这有你爱吃的果脯,还有你娘煮的面。爹娘陪你待一会儿,喝杯酒为贺,你年纪小,就不让你喝了。”

他说罢笑了笑,斟了两盅酒,一盅递给顾白氏,一盅拿在自己手里。

酒盅在夫妻二人手中一碰,二人一同仰首,沉默地一饮而尽。

灵位前的烛光幽幽晃动,照得灵位上的八个漆金小字泛出淡淡光泽,好似在回应父母的欣慰。

“爱女顾燕时之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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