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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冰凉。

“张尽。”

“你不是想听我唱戏吗?”邬长筠握住他满是老茧、伤痕累累的手,心里?难受极了,“张尽,你醒醒,我给?你唱几句。”她摇摇他的手,“你想听什么?”

邬长筠低下脸,一股凉意从背脊缓慢散开,从外?入内,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寒透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离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师父,到林生玉,到村里?的同胞,到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

这种无力感太让人绝望了。

“都行?。”

她猛然抬头,见张尽看着自己,气息奄奄地微笑起来:“你唱的,都好……叫大伙,一起听。”

就好像一只温暖的手将她从深渊边际一把拉了回来,现在,轮到自己推着他前行?。

邬长筠用手指蘸了下被血湿透的纱布,从眉心往上?,抹出一条凌厉的英雄扦:“好。”

听说有戏听,很多?幸存的和?被救下的村民也来了,和?战士们集结在院中,静静等着。

这里?没有道具,化不了妆,也没有琴师和?对手配合,只能独立完成。邬长筠用一块黑色布将短发?束包起,手持一根粗糙的木棍,于屋檐下,唱了有史?以来最寒酸的一场戏,也是时隔近四年,第一回 正儿?八经开男腔演武生。

唱的是《挑滑车》第六场,岳飞手下名将高宠:

“只见那番营将士似海潮,

遍布着山头与荒郊。

乱纷纷你来我往一似蜂绕,

队伍中马嘶兵喧闹吵吵。

只听得鼓咚咚,

又只见那兵戈旌旗和?那刀枪绕,

高高下下飞腾也那声噪。

见一派旗幡招招,

烟尘中号角咆哮,

俺却要一战灭儿?曹!”1

虽长久没有练功夫,但她底子好,跌扑翻打干净利索,把式做派意气风发?,比武旦更?添威凛。

独一人,舞了场刀光剑影,踏出个金戈铁马的气势。

唱着唱着,天上?飘起微雨。

声音在风雨弥散,环绕在院里?院外?:

“遥望着杀气高,

不由俺心如烈火烧!

好叫人怒气难消。

俺咬牙关?观瞧,

恼得无明火起发?咆哮。

休得要,直恁乔,

哪怕他万马千军,

定要把番邦踏扫!”2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她,不顾发?上?肩头潮湿一片,看这功夫,听这唱词,想到国破家亡之痛,冲锋陷阵之勇,悲喜交集,满腔热血。

一曲终了。

台下掌声如水,无论是惨遭虐待的百姓,还是受伤的战士们,都不停喝彩。

邬长筠注视下面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有的热泪盈眶;有的掀拳裸袖;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斗志昂扬……晚风呼啸,吹冷她额间的细汗,心却暖极了。

从前唱戏只为?谋生、赚钱,这一刻,她终于领会到师父一直以来的信念,终于真正地感受到,戏曲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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