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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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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知道他的想法,拔出笔筒中插着的令旗随手一掷,旗杆划灭了帐边蜡烛的灯芯,笔直订在了支撑大帐的八角柱上。

大都护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太傅只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身手。所以还有什么可阻止的,分明是又多了一员猛将啊。

忙命人给太傅安排住处,先安顿下来要紧。可太傅的心思不在休息上,直去找了宜鸾。

再见到她时,她正举着一根棒子蹲在火堆前,从炭火里扒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敲敲打打,敲掉一层灰壳,推到了他面前,“老师,我请你吃红薯,给你接风洗尘。”

他略沉默了下,蹲身默默把硬烫的壳剥掉,低头咬了一口。

明明有很多话的,但见了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问:“你为什么不回中都?是不想见我吗?”

宜鸾说不是,“从边关到中都,路上得走一个多月,来回太不方便了。倒不如从上吴直去隆海卫,行军也只用了二十多日,比回去合算多了。”

“砻城是你的家,回家还要计较合算不合算吗?”

“要啊。”宜鸾道,“我如今肩上担着责任,不能不计成本。以前每日浑浑噩噩,总觉得时间很多,不急在一朝一夕。后来上了战场,才发现时间总是不够用,若是花在长途跋涉会亲上,实在得不偿失。”

他翕动了下嘴唇,本想再和她理论的,最终还是放弃了。

二十四岁的姑娘,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若是不愿意回去,那就说明曾经牵挂过的人,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低下头,出神地盯着剥下来的炭壳,巧得很,形状像西陵现在的海疆图。

宜鸾见他不说话,又唤了声老师,“你怎么一个人跑到盘龙峪来了?”

太傅抬眼看向她,也只是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宜鸾被他看得心虚,不由摸了摸脸,笑道:“我现在不修边幅,像个糙汉子吧!倒是老师,这些年没有变化,我真要以为你会长生不老之术了。”

他微蹙了下眉,“长生不老,是好事么?”

宜鸾被他问住了,想了想方摇头,“如果我身边的人都不在了,独自一人千年万年地活着,好像确实不算好事。”

不过现在不是闲谈这些的时候,子时还要准备夜袭,得回去筹备了。

她拍拍袍裾站起身问:“他们为老师预备了行军帐吗?老师路上走了这么久,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好像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同他说了,浅浅表示一下关心,就要去忙自己的事了。

太傅看着她走远,暗暗叹了口气。

那厢宜鸾的脚步还是有些沉重的,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怎么能不高兴。但现状就是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索性不要多看他,看不见,心里就不慌张了。

整顿一下心情,她告诫自己,得专心应付接下来的大战了。从后应到上吴,这么多场战斗,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呼延云难打。今晚要是不能一鼓作气,等到汛期一至,西陵大军就要被他拖死了。

眼巴巴等着时辰来临,集结起兵马,藏匿于关隘右侧。盘龙峪的营门建得像石头城一样,强攻不入,就换火攻。

一时战场上火光飒沓如流星,进攻的号角吹响了,娘子军的虚张声势果然引来了呼延云。呼延云分调出兵力应付左翼突袭,自己则拔转马头跃出盘龙峪,一路喊打喊杀,直逼娘子军而去。

宜鸾必须不敌,必须变成落荒而逃的败军之将,即便听见渤海人狩猎般大肆嚎笑,也不能回身应战。

渐渐接近约定好的山丘了,胜利就在眼前,但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呼延云大概察觉了什么,忽然勒住马缰,停在了丘脊上。

他不上套,距离西陵军的埋伏圈只有一步之遥,这个时候要是被他逃脱,那所有努力便都白费了。

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尽力拖住他,等着伏兵赶来增援了。于是抽刀杀了个回马枪,结结实实与呼延云的军队厮杀在了一起。

宜鸾这些年与不少敌将交过锋,本事都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但饶是她自觉骁勇,在对战呼延云的时候,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落了下风。

沉重的一刀劈下来,刀背上的铜环伴着破空的呼啸,琅琅一阵激颤。宜鸾勉力接住了他的攻势,却也震得虎口生疼。

火光冲天里,她看见呼延云眼里的杀气,满脸络腮胡下冲出哧哧的牛喘,气息近在咫尺,熏得人难以呼吸。

她不是无用的绣花枕头,反击起来势如破竹,着实费了对方一番周折。呼延云还是第一次和女人打斗,在遇见她激烈的抵抗时,开始的玩笑心态已经不见了,他必须好好正视这个对手,用上十分的专注力。

又是一刀劈来,女郎纤细的双臂架不住千钧之力,刀锋狠狠往下一沉,斩破了她的肩颈。

一瞬鲜血喷涌而出,火光冲天里像燃放的礼花。呼延云不禁大为懊恼,本想活捉西陵公主的,没想到女人如此不禁打。照着伤势来看,恐怕是活不成了,实在不行把尸首弄回去,也能和西陵国君讨价还价。

宜鸾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这样笨重,右手抬不起来了,只能用左手撑刀,却还是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半边脸颊,带来了甜腻的血腥气。她的体温在流失,从脚心开始,一直向上肢蔓延,蔓延进了心窝里。

她看见呼延云居高临下俯视她,身躯庞大像座山。她想提刀,可惜没有力气,只能苦苦挣扎……挣扎良久,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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