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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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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脉脉, 落英满径,细碎的桂花洒落满地,映着霞光如坠星火。

慕月笙静静站在不远处, 衣袂被山风掀起,飘扬如浪,清俊不似凡人。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山间,崔沁被小姑娘们簇拥着嬉闹不止, 她羞得去摘那朵红菊,却被一个高的姑娘给拦住,

“希哥哥, 你说我们夫子美不美呀?”

年少的小姑娘不知秋风缭乱, 吹皱一池春水。

希简一袭玄衫立在高墙下, 耀若星辰的眸眼若漫天光海,恳切又铿锵, “自然是极美的。”

崔沁俏白的面容浮现怒意,压住情绪低斥了几声,

“莫要胡闹, 你们都给我快些回书斋!”

小姑娘们鲜少见崔沁动怒,如今她俏脸盈冰, 自然都是有些怕的, 一个个提着衣摆抱着竹盘, 如燕鸟归林呼啦啦从角门贯入书院。

崔沁待人离开, 将那红菊抽下,正要叱责希简,与他分说清楚,不料侧眸瞧见一人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的松柏下。

风声猎猎, 亭亭如盖的松柏半掩住斜晖,明亮的秋光在他侧脸交织出一层光影,他容貌清隽如画,眸底掠过一丝黯然复又浮现浅浅的笑意,似阴霾散开,目光包裹着她,掠过风华无限。

崔沁一时愕住。

他怎么来了?

她眸光敛住,僵着身子避开他的视线,欲转身入内,不料希简已发现端倪,剑眉如鞘,眸光凌冽朝慕月笙射去,挺拔的身子横在崔沁跟前,挡住了慕月笙的视线。

“你就是我沁妹的那个前夫?”

“前夫”两个字听得格外刺耳,慕月笙缓缓眯起了眼,原先清湛如潭的眸光,瞬间蓄起一眶阴戾。

虽是被崔沁逼得那晚签下和离书,可在他心里,依然把她当妻子,舍不得她在外形单影只,一心想将她挽留回来。

希简这句“前夫”着实刺痛了他的心。

只是他堂堂辅政大臣,手握乾坤,不屑跟个张扬的少年计较,他只冷觑了希简一眼,目光掠过他肩头看向他身后的崔沁。

崔沁俏脸略显尴尬,在希简身后低斥道,

“别胡闹,跟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希简哪里肯依她,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往前迈了一大步,摆开出手的架势,冷睨着慕月笙,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将妻子娶回来便该护她周全,你倒是好,空有其表,硬生生的逼着妻子与你和离,既是分开了,你还来纠缠不休作甚?那日是你派了人来书院监视她吧?见过可耻的,没见过你这般可耻的,来,受我一掌!”

不等崔沁扯住他的衣袖,希简已如离箭朝慕月笙掠去,他身影太快,快到崔沁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已经到了慕月笙跟前。

希简的功夫她是亲眼见识过的,但慕月笙....

崔沁正担心慕月笙被希简伤到,却见那道清俊的身影如风似影,身形飞快从树后隐去另一侧。

希简一拳砸在树干上,倏忽侧身探手朝慕月笙腰间袭去。

崔沁眨眼的功夫,二人已交手数招,只是瞧着慕月笙并非出手,只是一味避开希简的攻击。

崔沁见他游刃有余,总算是放心下来,只是这么下去像什么样,她急得唤道,

“希简,快住手!”

希简见慕月笙轻而易举避开他的招式,便知他功夫极深,于是往腰间一拍,一柄软剑如银蛇出鞘,漫天的秋叶被剑气所激,朝慕月笙扑卷而来。

慕月笙眉心一寒,火焰浮于掌心,正待给希简些教训,不料听到希简厉声开口,

“沁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怎舍得让她伤心难过,她孤苦伶仃,只有我一个亲人将她放在心坎上,我不替她撑腰谁替她撑腰....”

慕月笙气息微的一窒,希简抓住这个空档,右手出剑削于他左肩,逼得慕月笙侧身,鼻梁暴露在他跟前,他左手拧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砸在慕月笙鼻梁上。

霎时,血雾从他鼻孔下喷出,往四周炸散而开,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转瞬即逝。

崔沁杏眼睁圆,惊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住手!”

她几乎是嘶声力竭,希简不敢真惹她动怒,见教训了慕月笙,便回身数步,掠至崔沁身侧。

崔沁下意识往前一冲,欲去查看慕月笙的伤势,却被希简给扯住了胳膊。

“沁妹,你做什么!”

崔沁脚步凝住,微张着嘴,目不转睛盯着慕月笙那张俊逸的脸,血顺着鼻孔汩汩滑落,被他随手给拂去,他按了按鼻侧翼的穴位,血水登时止住,自始至终他并不在意那点伤,而是眉目湛湛凝望着她,颇有几分心意相通的情致,

仿佛在告诉她 ,他这一拳是为她而受。

崔沁拽紧了雪帕,白皙的手指深深陷入衣衫里,心情五味陈杂。

脑海里浮现起慕月笙干脆利落一剑刺杀李政的情景,他一贯心狠手辣,希简今日堂而皇之朝他动手,还将他打伤,慕月笙定然动怒。

“对不起....”

崔沁脱口而出,眼底泛着泪光,朝他郑重施了一礼,

“求你放过他...”

慕月笙闻言脸上所有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如罩清霜般,一动不动盯着崔沁。

她面如芙蓉清丽,唇色泛白,宽袖下那柔嫩的手腕死死拽住希简的手臂,一副将他护在身后的模样。

慕月笙的心几乎是滚入油锅里,被烫的心尖发颤,他艰难地从喉咙挤出一丝嗓音,

“你为了他跟我说对不起,是吗?”

崔沁何尝没听出他言语里的醋意,只是二人已和离,不该再这般不清不楚纠缠,她几乎是压住所有情绪,稍稍挑起眉梢,温润朝他浅笑,

“还请您见谅,饶恕他一时冲动。”

“沁妹你说什么胡话,他有本事来打我!”希简根本不知道崔沁在怕什么,意图将她往后扯。

崔沁扭头一记冰冷的眼神制止他,

崔照不是攀权富贵之人,不意以慕月笙之名为自己博风头,故而在嵩山书院从未提起崔沁所嫁何人,以至于希简根本不知道自己打的是当朝最有权势的男人。

晚风吹拂,青山碧林掀起阵阵松浪,飒飒作响。

苍茫的山色映着霞光落入慕月笙的眼底,泛起层层浊意。

他闭了闭眼,将眸底所有情绪掩去,转身萧肃离开。

空茫的视线里,那芝兰玉树的身影,如风随形,消失在林间深处。

崔沁肩头松懈,缓缓吁了一口气,清寂的身影坠在光影里,憔悴又落寞。

“沁妹.....”希简察觉到她低沉的情绪,略有些难过,他凝望着她的侧脸,

“我之所以出手,是想警告他,不要再来纠缠你,我不想他以为你身边没人,小觑你,若是你不高兴,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崔沁知道希简是为她出头,不过却是好心办坏事。

她侧身微抬着下颌,目光平淡似水望他,轻声道,

“希简,你知道吗,我曾经喜欢他很多年,我义无反顾扑向他,却最终没能得到他的心,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反而为我做了很多,帮我还了崔家的恩情,我们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我发现他不爱我,我也不想再连累他,仅此而已,所以,你不应该打他。”

希简抿着唇,清扬的眉眼覆上一层冷色,他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崔沁心里有人。

崔沁迎视他灼热的视线,坦然道,“我走过的路,吃过的苦,我不想让你经受,你罢手吧,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任何人,我希望你能遇到情投意合的女子,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崔沁说完这些,冲希简施了一礼,敛衽往角门走去。

松风徐徐,唯有崔沁踩着枯叶的擦擦声。

少顷,林里鸟声迭起,伴随着希简冷清的嗓音传来,

“沁妹,你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泉州,有贼人见你长得玉雪可爱将你引开,是我将你救回来....”

“你九岁那年,希家算计你父亲,你父亲缠绵病榻,得知真相故去,是我在你身边陪你渡过最难的时光....”

“你十三那年生辰,被崔家不经意落在府上独自一人,是我从贺州星夜赶回,送你一盏兔子灯....”

“你这辈子最难的时候,都是我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俩才是最合适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别急着拒绝我。”

崔沁闭了闭眼,不作答复一头跨入门内。

十月初十,秋高气爽,萤草浅浅,清风拂过树梢,将一抹抹桂香送去曲江园内外。

曲江园坐落在京城东南角,引东西两条运河之水入东南角深坑为湖,湖面九曲环廊,亭台阁谢,风光旖旎。

因附近时有诗会,又是京城景致最佳所在,园外沿河阁楼屋舍鳞次栉比,客栈酒家旌旗蔽空。待入夜华灯初上时,整个曲江园更是灯火惶惶,浮华满天,若天阙宫市。

上午辰时三刻,园外河畔街道便已人海潮潮,街上行人如织,珠环翠绕,花团锦簇,笑语嫣然不绝于路。偶有浮浪子弟倚在两侧茶楼或画舫,对底下路过的姑娘掷花扔柳,惹得姑娘们羞涩笑骂,喋喋咻咻,喧闹离去。

宋婆子安置了三辆马车,载着崔沁并五位女学生前往曲江园,燕山书院幼童居多,不便携带,崔沁便挑了些年纪大些的姑娘随行,其中便有城南一商户出身的程二小姐程桃儿,南军一低阶武将家里的幼女盛小庄,此二人一个极有绘画天赋,一个尤善小楷,皆不过十二三岁,是花容玉貌之时。

崔沁本不打算参与比试,只教姑娘们临摹观赏,恰恰两家母亲登上山门,言语间便是想让女儿表现一遭,今后于婚事上也是助益。既然如此,名额不用白不用,崔沁便一口应下。

马车徐徐穿过街市,抵达曲江园外,宋婆子遣小厮先一步问了今日诗会之处。

姑娘们先后下车,簇拥在崔沁左右前往曲江园中心的凝翠阁。

东侧城郭下匍匐着一叠矮丘,沿途湖光山色,扶风浪蕊,秋阳当头,惠风和畅。

崔沁穿着一件月白的对襟裙衫,领着几位姑娘穿过水堤环廊,不慌不忙往凝翠阁行去,不远处有几位青葱年少的公子或撑着小船在曲江湖里游戏,或聚在亭檐下吃酒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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