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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托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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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真的把这句讽刺打成招牌去揽客,每天她都跟我炫耀又给楼里赚了多少银子,炫耀她是平康坊没有比她资历更深的妓女,炫耀她养大了一个儿子。

她每天都很快活,她说话的声音是整个花楼最大的,扇子是摇得最欢的,好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当妓女不骚,还怎么卖。

可她是我的……阿娘,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当妓女,做妓女是很痛苦的,满身病痛,没有尊严,没人关心……

可她要是不装得开心一点,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市侩、泼辣的样子,就会影响到我,她怕我看不开,才故意骗我说她每天过得有多开心,

妓女的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要么当龟公要么做小倌,多是年纪轻轻就横死,妓女跟孩子一起死的事,她看过太多了,所以养大我,她才那么骄傲,

我攒了半辈子的银子,原本是给她赎身的,我想让她有个善终……”

眼泪打落在怀里的布包上,三宝狠狠擦了一把。

“现在……用不上了,夏娘子,我知道我欠你大恩,这些银子不够报答你,但我只有这些,能不能求你,帮我杀了张常和他夫人,还有那几l个欺负我娘的地痞,我都记得他们!”

夏诉霜默默听着,忽觉这世间从不是只有她一个苦命人。

那座歌舞升平的平康坊,原来都是哭声。

“都记得,是一件好事,”她轻轻地说,“我师父教我的,仇,得你自己亲手报,亲手把刀插进他们的喉咙里。”

“可是……我没有本事。”他一个龟公,不会武功,没有人脉,一辈子也够不到那些

“你得亲手报仇,亲眼看到他们眼睛里的害怕,是对你的,而不是我,那种时候,报仇才有意义,我替你杀了,你不会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感觉。”

三宝再次跪下:“求夏娘子收我为徒,授我武艺。”

夏诉霜摇摇头,“太晚了,而且我马上要离开,带不了你上路。”

可她又站了起来:“走吧。”

夏诉霜没说去哪里,三宝就一直跟着,

直到入夜。

酒楼檐下灯笼如血,如同她在徐府杀人时飞溅出来的。

夏诉霜晃着酒壶坐在高阁栏杆之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已多了三分醉意,白衣浸在月华之中,熠熠生辉。

高处不胜寒,此处风势尤紧,醉卧的人随风飘飘摇摇,让人担忧下一瞬就要落下凡尘。

三宝已经跟了她一日了,他不明白夏娘子到底是个打算。

此刻仰头看向楼阁上的夏娘子,飘然若仙,不可捉摸,他抱着柱子,忍不住问:“夏娘子,您没事吧?”

“你可有钟情之人?”

三宝愣了一下,点点头:“有,是平康坊外的麦花的,听说黄梅时节,她就要出嫁了。”

“不觉得遗憾吗?喜欢为什么不抢过来?”

说起那个姑娘,三宝罕见地有点羞涩,“我这样的人,还让招惹人家干嘛,不是祸害人家姑娘一辈子嘛。”

“是啊,喜欢她,不该盼着她好吗?”夏诉霜握紧了酒壶,长袖盖住了脸。

“夏娘子也有钟情之人?”

马蹄声急促响在脚下,长街里,快马将几l盏灯笼拖曳如流星。

夏诉霜垂眸看了一眼,身子一歪,落下高阁。

三宝吓了一跳,这样摔下去,怕是命都要没。

夏诉霜却如羽毛一般,长靴在檐宇之间轻点几l下,稳稳落到了地上,骏马在她面前不足几l尺的地方急停,长嘶一声,带起的风将她发丝扬起。

三宝看得心惊胆战,听闻这位女师父在江湖上有剑仙的名号,他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近水下了马,立刻跪到了她面前,

“女师父,您就去看主子一眼吧。”

“我已不是定国公世子的师父。”

“可是,主子已经快没气儿了。”

夏诉霜半点没有动容,“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干。”

怎么会无干!

近水急切说道:“陛下要主子带寒鸦司的人半道杀了周将军,他不肯,假装遇到刺杀,可为防陛下看出端倪,可下手太过,先前又在您这儿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床上,迟迟醒不过来。”

夏诉霜周身透着冷漠无情,她将宋观穹这个人看透了。

他都找死几l遍了,不过是赌她心软,演的又一出苦肉计罢了。

“周凤西何时押解?”

夏诉霜能让他找到,只因有事要问。

近水不敢撒谎:“三日之后。”

她听完转身就走。

“夏娘子,等等。”

三宝见她走了,赶紧爬了下来,也要跟上。

近水以为是什么偷听的人,长鞭扫了过去。

夏诉霜听见风声,将他长鞭打落,说道:“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小巷昏暗,很快找不见她的踪影,近水知已不能再追。

“你为何跟着她?”近水问三宝

三宝看见他身上的衣裳,他打听过,知道夏娘子的徒弟是什么人,那个人,要是他想,一定可以替自己报仇。

可是夏娘子和那位世子似乎交恶了。

一咬牙,三宝将自己要报仇的事说了出来。

近水知道女师父的秉性,她不是绝情之人,此刻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开口就是证明。

而且,若她不想让人跟着,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根本跟不上她,近水也找不到她。

看来女师父出现,不只是问周凤西的押解时间,也是把人交给他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想报仇,国公府可以给你机会,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吧,没准,仇没报,你先死了。”

三宝终于看到了一丝机会,他跪在地上磕头:“只要能报仇,小的生是国公府的人,死是国公府的鬼。”

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直到有一日,亲手要那些害死他娘的人偿命。

夏诉霜复又孑然一身,在黑暗中行走,孤独将她的心越蛀越空。

她漫无目的地走,再抬头时,就看到了西越侯府的匾额,悄悄进府,却不见小徒弟。

到底是没有缘分再见一面吗?

夏诉霜几l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走了,夜风的扑面,这三日竟是这般难过。

刚出府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手牵着手的黑影,夏诉霜退到暗处去。

项箐葵不知道师父在找她,她刚从定国公府回来,看到师兄那样的状况,难免心事重重。

“你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你师兄手下的人都出动了,我也会去帮你找,放心吧,总能找到的。”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夏诉霜抱着剑,静静往下听。

“师兄伤成这样,师父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谁都帮不上……”项箐葵有了哭腔。

“莫哭了,万事有我在。”

高的那个影子将稍矮的影子抱着,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夏诉霜抿起了嘴,小年轻的大半夜不回家,在街上搂搂抱抱的算怎么回事,她还在看着呢。

剑鞘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细微响动。

“谁!”

薛九针将项箐葵拉到身后去。

夏诉霜转身踏上木架,轻身上了屋顶离去,然而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

直踏过两个坊市,薛九针也没有追到前面那人,而且那人游刃有余,不似逃遁,他挂心项箐葵,不欲再追。

夏诉霜不走了,回头看追来的人。

借着屋顶无遮无拦,她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道袍,俊眉修目的少年,身上背着一个剑匣,一柄拂尘,手里正握着剑,盯着她一脸警惕,

“你是谁?”

这是夏诉霜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徒弟口中心心念念的小道士,若她记得不错,是叫——薛九针?

“你就是我徒儿的……好友,薛九针?”

原本严阵以待的年轻人神情滞了一瞬,忽地脸红了,他打量起眼前这个缥缈出尘的白衣女子来,迟疑道:“您……您就是隙光剑仙?”

“正是。”

薛九针收剑作揖:“晚辈薛九针,久仰隙光剑仙大名。”

“你是什么来头?”

“晚辈师承松云山四方门,家师抱朴道人。”

“果真是个小道士,你和我徒儿是如何相识的?”

若是换别人问起,以薛九针的疏离和傲骨,断是理都不理,但眼前是小葵花的师父,他必得恭谦有礼。

他挠了挠头,“晚辈和小……项姑娘相识于两年前……”

“师父?”

项箐葵落后一步,看清了人,跑过来将项箐葵一把抱住,“师父,你去哪儿了?”

她不等夏诉霜答,拉着她就要走:“师父!快!咱们去定国公府!”

夏诉霜却一动不动,“我不必去看了。”

项箐葵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你是有什么事比师兄的命还重要?师兄都快死了,真的,伤得很严重很严重!”

“他已被逐出师门,与我再无半点干系。”夏诉霜说道,“我也将离开建京,再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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