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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呢,下次千万不能再这样了。”完颜宁低声道:“福姑姑,这贼人就是上回在姑父坟上那个。”福慧吃了一惊,更觉后怕,纨纨眼中泪水滚滚而下,颤声道:“宁姐姐……”完颜宁握住她小手,沉静地道:“你若不放心,就和福姑姑一起来吧。只是须得藏在屏后。”

宫车到王府后,那长史听闻兖国长公主亲自押来贼人,忙出中门迎接,恭恭敬敬地请到堂上。杜蓁脸上淡淡的,听完颜宁意欲借地秘密审贼,也素知承麟数次擒贼不获,答应了几句就拉着徽儿回后院了;徽儿也不敢相犟,只回头转视姑姑,与她相视而笑。那长史又命家丁再捆绑几道,牢牢缚在柱上,这才率众告退。

完颜宁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悠然道:“李相公别来无恙?”那男子正是李冲,此时被五花大绑,脸上却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笑道:“长主安康,中郎将威武。”完颜宁波澜不惊,微微一哂:“托福康健。李相公今日自投罗网,想来是要放后招了?”李冲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瞒长主,今日我是特来向纨纨求亲的。”完颜宁笑道:“李相公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今日算准了广平郡王不在京城,我奈何不得你,是不是?”李冲笑得愈发谦和:“长主金枝玉叶,手眼通天,要杀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完颜宁微笑:“我若杀你,纨纨如何肯?若送你去开封府,你又会问候中郎将威武。前番我病了一场,你定是听说了天乙星的流言,所以料定拿捏住了我,对么?”李冲纵声大笑:“痛快!长主果真聪明绝顶!其实草民哪里懂这些呢,只是想着长主是身负天命的吉星,中郎将又战功赫赫,一旦与你喜结连理,可不成了天命所归么?长主也是忌讳这个,所以大老远跑到荒郊野坟去与他私会,我从前还不明白,后来听到天乙星的事就都懂了。”完颜宁被他刺中要害,仍丝毫不露怯色:“你踌躇满志,纨纨却深居简出,公府墙上的狗洞又填上了,你只好耐着性子等纨纨出门,哪怕我在场也不打紧。”李冲笑道:“那倒未必。你瞧我不是被你抓来绑成粽子?只是为了她,冒些风险也值得。”完颜宁也是微微一笑:“不冒险也不成啦,她差一点就成了天子妃嫔,连带你也受了惊吓。”

李冲听了这一句,脸色立沉,默默数息,再开口时语气已十分严肃:“长主,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确是来求亲的。从前之事是我错了,我已决意改过,你与中郎将私会之事,我也从未告诉旁人。”完颜宁也沉下脸,冷道:“我不拿纨纨做交易。你要声张也无妨,大敌当前,我看官家会不会阵前杀将。”李冲见她动怒,神色反而转柔和,诚恳地道:“长主是真心爱护纨纨,我就是再混账,也不会伤害你了,否则大可以将此事告诉荆王,由他去张罗就是了。”完颜宁点点头:“这可是你自己招出来的。”李冲笑道:“我要和你做亲戚,怎能不说实话?我本不认得荆王,还是因为葛宜翁的婆娘才搭上的。长主,中郎将哪哪都好,就是性情太过耿介,这些年结的仇家怕是不止荆王一个,还得你多费心调停。”完颜宁极爱重丈夫刚正的品性,旁人看来是缺点,她却反以为贵,淡淡道:“性情耿介可比心术不正好多了。”李冲又笑:“正邪只在一念间。我从前不懂事,将生来所受之苦都算在仆散将军头上,又迁怒中郎将,后来到京里经历多了就慢慢醒过来了。前番你为救纨纨,不惜散布天乙星的流言,这般舍己救人大仁大义,我怎能再与你为敌?再回想我在军中六年,只有中郎将和兵卒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他是好人,我不该害他的。”完颜宁直至听到他最后这句话,神色始有缓和,转念一想,又淡淡道:“那么你指使周行首去寻广平郡王,又是何用意?”李冲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大乐:“长主跟个行首吃什么醋?我也是见她可怜,又怕她流荡京师,万一落到荆王手里,反而对中郎将不利。你放心,将军是心无旁骛的人,周行首碍不着你们。”

完颜宁早知丈夫绝无二志,只是听别人夸奖他,仍不自禁地欢喜。李冲察言观色,不慌不忙地笑道:“我待纨纨一片真心,就如同将军待你一样。”完颜宁心道,你这厮奸狡刁滑,如何能与端方君子相提并论,只是顾忌帷屏后的纨纨,并没说出口,只笑了一笑。李冲也回以一笑,二人都沉默下来。

“宁姐姐。”屏后忽然传出一缕娇细的少女声音,“让我来问他。”原来纨纨听二人默默无言,以为他们谈僵了,着急之下再顾不得避忌。李冲大喜,扭着身子挣扎绳索捆缚,低声呼喊纨纨。纨纨从帷屏后低头走到他身前,轻叹道:“李相公,你先答我一问。”李冲喜道:“你问!便有一千问、一万问也只管问!”纨纨侧首不去看他,低声道:“你方才说,长主散布流言是舍己为人,这是为什么?”李冲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怔,很快笑道:“天乙星的事本应该是宫廷秘密,这下百姓们全知道了,她在民间声望越高,就越难嫁给中郎将。”纨纨听到这一句,才知她为搭救自己竟牺牲至此,登时泪湿双目,回首望着完颜宁,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完颜宁和言安慰道:“别听他胡说,这人的话如何能信?”走上前替她擦去脸上泪水。

纨纨握着完颜宁的手潸然片刻,转身道:“多蒙李相公抬爱,只是我已决意终身陪伴姐姐了。”李冲急道:“那怎么成?!你一日不出嫁,皇帝就要打你的主意!”完颜宁自然不会坐视纨纨孤独终老,只是此情却无需在此刻分说,便淡淡道:“纨纨的终身,自有她叔父婶母操心。倒是我想问问李相公,仆散将军与你有一段血海深仇,你如何能娶仇人之女?”李冲早知她有此一问,沉声道:“是我父祖误交匪寇在先,平定叛乱本是宣抚使职责所在,仆散将军没有错。”完颜宁听这话道理清明,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新婚丈夫不畏险阻拜告岳母之事,试探道:“那么有朝一日,你能以儿婿身份去祭拜仆散将军,向他三拜九叩、磕头行礼,生辰死忌、寒食重阳,四时祭奠不休么?”李冲呆了一呆,目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纨纨已瞧见,决然道:“李相公不必为难,我早对你说清楚了,从今后,你我不必再见。”说罢转身向屏后奔去。李冲大急,极力挣扎,却如何挣得开这重重捆缚,纨纨本已跑到帷边,侧首以余光瞧见他惶急疯狂之态,又停下脚步,只是背对着李冲,始终没有回过头,颤声道:“冲哥,我先是爹爹的女儿,然后才是我自己,你……你忘了我吧。”说罢,掩面呜咽而去。

完颜宁冷眼旁观,却觉李冲不肯答应祭祀叩拜仆散安贞反倒足见诚恳,他要满口应承也不难,无非不愿再欺骗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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