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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讨贼,向来是责其首而宽其从,所以……”完颜宁点头道:“原来如此。姑父不杀幼童,所以他成了漏网之鱼,对么?”纨纨点头称是,继续道:“他成了孤儿,颠沛流离,衣食无着,有时讨到点粥水,有时吃草根树叶,有时偷些东西,就这样活了下来。”完颜宁心道:“难怪这厮如此狡猾,原来是这样长大的。”纨纨又道:“他恨极了我爹,一心想要报复,后来我爹被害,他失去了目标,本打算安稳度日的,谁知竟被签了军。”完颜宁蹙眉道:“他那时才几岁?”纨纨道:“十岁。朝廷签军,上至花甲老人,下至黄口小儿,一概不论的。”完颜宁叹了一声,示意她继续,纨纨又道:“他本就恨极了金军,而且方城军中乌烟瘴气,人人媚上压下,他无依无靠,年纪又小,被欺负得狠了。直到正大三年,将军他们到了方城,军中才清明起来,他本来也很敬佩将军,可是有一日听到将军和元好问元大才子在议论,说是要为我爹爹洗雪沉冤,他这才知道,将军原来是我爹的故交好友。”完颜宁冷笑道:“所以他就迁怒于将军,要叫你爹连一个朋友也不剩,永远没了指望?”纨纨颤声道:“不止如此,他还要金国再失良将,好早些破灭……”

完颜宁大怒,站起身厉声喝道:“仆散宜嘉,他日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见你父亲?!”纨纨大哭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遇到他的时候,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完颜宁冷道:“你住在济国公府,他会不知道你是谁?”纨纨泣道:“他当真不知,我那时想爹娘了,从狗洞里爬出去,在街上遇到他……我和他都是一夜间成了孤儿,同病相怜……他送我去东郊,直到看见我爹的墓碑,才知道我的身份……”完颜宁悚然一惊,荒郊野外、仇人之女,想来都后怕,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纨纨的手,纨纨扑到她怀中,低泣道:“他什么也没说,一直对着我爹的坟茔发愣,后来又送了我回家,然后……”完颜宁接口道:“然后就时常钻狗洞与你私会。那日在东郊,他也不是跟踪将军,而是怕你过哀,放心不下。”纨纨既羞且愧,低道:“后来姐姐跟我说了他陷害将军的事,我便去质问他,他这才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宁姐姐,我敬爱爹爹之心,天地可鉴,自然不能再与他往来,所以自那时起,便与他再无瓜葛了。”

完颜宁点点头,沉吟道:“这是去年春天的事了,一年之后,他又来找你,说自己决意放弃门户之见,所以你又与他和好了,是么?”不料纨纨却轻轻摇了摇头,低道:“不,他虽不再加害将军,但心里还恨着我爹,我岂能与他和好?”完颜宁没想到她这样明断,心里顿感欣慰,释然道:“幸亏你没相信,他都是骗你的。”说着将云舟之事大致告诉了她,又道:“他曾在东郊见过我与将军,现在引着周娘子去寻呼敦哥哥,就是要让我们兄妹与将军反目。”

纨纨蹙眉含泪,楚楚可怜,神色间却不尽柔怯,反带着几分坚定之色,低声道:“爹爹讨贼安民,俯仰无愧,完颜将军磊落坦荡,更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姐姐放心,我仆散宜嘉就算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和陷害忠良之人厮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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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麟回到府中,也顾不得哄回杜蓁,先扎到书房里给完颜彝写信,说上回周氏原诗佚失,这次附录补上,并将诗重抄了一遍,眼看日色将晚,便将信封了起来,只待明日一早再让家仆送去陕西。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完颜宁秀逸的字迹怔怔出了会神,又想到那张遗失的诗笺,心里仍觉不甘,又翻箱倒柜地找起来,那诗笺却如泥牛入海,一点踪迹都未留下。

他颓然回到桌前,一屁股坐下来,眼角余光倦怠地扫过桌面,忽然惊得大叫一声,一跃而起。门外侍从听见叫喊,忙跑了进来,只见王爷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颤声问:“谁?!方才谁进来过?!”侍从们面面相觑,都说无人来过。

承麟腿都软了,他向来不信鬼神,可此事做贼心虚,又接二连三地碰到异象,不由得他不信。侍从们又问发生何事,承麟喘息着指着桌案,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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