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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过后,移剌蒲阿倒未再为难完颜彝,可完颜彝却常觉苦闷难抒。他幼承庭训,向来军纪严明、爱兵如子,移剌蒲阿却总驱忠孝军将士行剽掠之事,率军一日一夜奔驰二百里,只为夺几百生口或千余牛羊,虽抢的是敌军供给,但士卒们疲累难当、不胜其烦,他这个总领也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自古军人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纵有满腹牢骚,亦不能顶悖上司,只能反过来安抚忠孝军将士,安排人员休息,调整操练进度,一腔愤郁无从宣泄,神色间时常流露出来,所幸移剌蒲阿并不计较,只当未觉,却依旧我行我素。完颜彝直至此时才明白,兄长从前苦口婆心告诫自己至刚易折究竟是何道理。

“若换作大哥,他会怎样做?”他皱眉沉思,兄长行事沉稳,但同样为人正直,难道会坐视麾下士卒为蝇头小利奔命喘死么?“若是爹爹、武肃公、仆散将军,他们又当如何?”父亲有幸投在仆散揆军中,从未遇到过这等事,而仆散氏父子身为一军统帅,直接受命于天子,自然也不会面临此情此景。“白起、李牧、廉颇、韩信……他们呢?”他百思无果,愈加懊闷,追想起史书中各位名将先贤,念及他们惨淡的遭遇,心中慢慢凉下来,“世间常有风波恶,宋殿头这话说得很对。我大金的危机,不是南朝,甚至不是蒙古,而是金人自己。”他叹了一声,抬头望向城头天空中的孤雁,想到汴梁深宫中的心上人,不由更加难过:“我自到了这里,寸功未建,回京之日遥遥无期,连累宁儿苦苦等待,我实在亏欠她太多……”

“将军!”他回过神,见达及保端着水,勉强笑道:“我自己来吧。”只是他不擅作伪,相思之际突然转忧为笑,脸上神情颇古怪,达及保自不放心,关切地问:“将军怎么了?心口疼么?”完颜彝微微一怔,赓即反应过来,他一直将蓉宾图藏在怀中,每每念及爱侣便不自觉地抚膺叹息,难怪达及保以为他有心痛病,不由脸上赧然,侧转身掩饰道:“没有,没什么。”

达及保见他隐忍不告,越发担心,瓮声道:“将军不必瞒我,您的心事我都知道!”完颜彝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按着前胸,只听他接着道:“副枢做的事,怪不到您,咱们都知道好歹。”

完颜彝暗吁了一口气,放下手掌,想到军中之事,复又皱眉道:“我护不住你们,护不住国家,你们不怪我就好了?副枢身份显赫,却这般浮躁短浅,今日俘虏生口三百、明日夺得牛羊一二千,为这虚名微利累得士卒疲于奔命甚至战死,根本得不偿失!陛下登基后,四面休战,数年养兵,只怕这积蓄不易的兵力都要毁于副枢之手!”

达及保听他言辞激烈,本能地向四周看了看,低道:“将军小声些。”完颜彝不以为然,淡淡道:“事实如此,难道我还说不得么?了不起再进一次死牢,也不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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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要回南朝?”霓旌蹙眉叹息,“将军出了死牢,姐姐也脱身得了自由,正该破镜重圆,为何不去寻他?”

丁谨劭与云舟商议既定,当面焚毁卖身契,将良民户牒交到她手中,并欲派人护送她前往陕西,不料却被她婉言谢绝。丁谨劭捻须一想,小妮子定是不愿被心上人误会与自己仍有纠葛,宁愿孤身跋涉,便欣然应允,赠她路费盘缠,叮嘱她一路小心。谁知她却暗自决意渡淮归宋,动身之前,念及多年扶持之谊,特地来向霓旌作别。

“他如今平步青云,自有如花美眷,我一个章台杨柳、下堂弃妇,有何面目去寻他?”她顿了一顿,轻轻握住霓旌一手,柔声道:“妹妹,这些年多承你相救相伴,若没有你,我早成了异乡之鬼。你一定要多保重!祝你和元相公早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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