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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贺川逐渐从浅睡中苏醒,轻声说,“但也没那么遗憾。”

王医生问:“就没想过好好在一起吗?”

贺川摇摇头。

江汀的世界是暖色和瑞雪,贺川的家庭是冷色和鲜血。太过冲突的底色碰撞,没可能的。

如此冷漠的贺川才是常态,但其实还有许多更肉麻的剧情,他未能诉诸口。比如年夜他除了吃饭外还和江汀一起去了趟温泉,两个人赤裸裸地在水池中泡着,抱着沉到水底睁眼看天,直到快喘不过气才互相拉着浮上来,趴在岸边来一场单纯的、大面积的拥抱。

贺川也没提自己从那以后为何很少玩海。是因为有幸与江汀见过被水池折射过的、雾蒙蒙的烟花,以后再见到别的浪漫都会觉得稍逊那么一筹。

随后的很多次治疗中,围绕这个人贺川又跟她聊了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遗憾。

有一次,王医生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多遗憾却无法得到解决。贺川很苦涩地想,他每一次都在努力挽救,可每一次都在搞砸。

当初被贺光打进医院,他住不起只好回家,江汀哭着找他说自己马上要搬家时,他也只敢说恭喜,因为远离他确实是件值得恭喜的事情。没多久后,贺光就把他锁进密不透风的小屋里,不让开灯,也不给吃的,贺川花尽了手段也没办法传出信息,直到晚上贺光回家后才有机会破门。

也就是那天江汀告诉他有海市蜃楼,但等贺川逃出去时,无论是江汀还是海市蜃楼都已经消失不见。这件事,包括千千万万个在平安里的日子,都被贺川简化成再精炼不过的格言:逃出去,见江汀。

*

近两年贺川很少再跟王医生提起过江汀,直到这次主动说“幻觉”。

贺川应医生的要求,事无巨细地介绍了自己领养小猫的经过以及那几次诡异的幻听,但隐去了他们打字聊天的部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还需要做别的检查吗。还是说,您打算一直问下去?”

王医生深知贺川是个很难搞的患者,不能让他觉得无聊或不耐烦,否则诊疗很难再继续进行——这颇有前车之鉴。

她邀请贺川去隔壁器械室,将管道贴在头皮上,嘱咐道:“先半躺吧,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等一分钟就好。”

微弱的电流声在病房中蔓延,贺川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或紧张。

一分钟后,王医生拿着记录好的数据曲线进来,让贺川坐到沙发上。

王医生看着热乎的报告,眉心拧成小小的结。

贺川居然在开玩笑:“有什么话就说,你这个表情会让我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位心理医生的良好素养,王医生自信并没做出什么不合适表情,专业地浏览完报告说:“你放心,除了皮肤依赖部分数据略有波动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问题。”

贺川不宜察觉地松口气。

王医生滚动鼠标,浏览者历史数据:“当然,还有兴奋指数及图像处理量数据波动比以前大一点,但都在正常范围内。”

贺川知道这是反应人类情绪和心理状态的指标之一,没表现出太大惊讶,淡淡地“哦”了声。

王医生从电脑屏幕转向贺川,求证道:“所以,我想请你确认那些声音,是否是真的‘幻觉’。或者说,你确定声音的主人不在你身边吗?”

“他——”贺川下意识想说“不在”,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嗯……好像是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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