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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上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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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凤仪早上看到东边有云霞, 觉得新年第一天就是晴天,今年定然是个好年。

等孙女起来,喊她帮忙道:“小花花, 今天有太阳呢,我们把你爸妈房间和客房里的被褥都晒一晒好不好?”

她上了年纪,这些动作大的活,也不敢多做, 怕扭到了腰, 小林今天又回家了。

许小华忙应了下来,还帮着奶奶把家里的腊肉、大白菜都拿出来晾着,沈凤仪一边忙着, 一边和孙女道:“现在风硬,晒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俩人正忙着, 听到有人敲门, 许小华看了一眼院门, 心里嘀咕着,这一大早的,不会又是许呦呦吧?

提声问了一句:“谁啊?”

“小华, 是我, 吴向前!”

是前头吴奶奶家的儿子,许小华忙起身过去开门,刚准备问有什么事,就见吴叔叔火急火燎地道:“小华,不好了, 你大伯出事了,刚送到旁边的医院去了,我早上去东大街副食店买菜, 刚好看到人被送过去……”

他本来只是好奇瞧了一眼,等发现那三轮车上拉着的是许怀安时,吓了一大跳,追过去问了两声,拉着三轮车的说:“说是在家里就晕过去了,家属在后面跑着呢!”

他也等不及看后面的家属,立即就回来告诉许家一声了,“小华,你们快去看看,就在友谊医院呢,你大伯那脸色看着怪吓人的……”

他话音还没落,院子内忽然“哗啦啦”的,许小华回头一看,就见正用竹筛晒红辣椒的奶奶,不知怎么地将辣椒撒了一地。

脸上还怔怔的,望着吴向前问道:“怀……怀安怎么了?”

吴向前怕刺激到了老人家,忙改口道:“可能是血压高,晕过去了,婶子,你先不要急,人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许小华忙向吴叔叔道谢,吴向前摆摆手道:“不用不用,小华,这两天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就来我家吱一声,我们都是老邻居了,不用客气。”

“好的,谢谢吴叔叔。”

“哎,那你们快去看看,我先走了。”

等人走了,许小华扶着神不守舍的奶奶,问道:“奶奶,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再说?”大伯是奶奶的亲儿子,这些年来对老人家又很孝顺,许小华知道,奶奶乍听到这消息,肯定魂都急掉了。

沈凤仪点点头,由孙女扶着,就往医院去,一路上还和孙女嘀咕道:“我就说嘛,他跟姓曹的一块过日子,能有个什么好?这要是没事还好,要是真有个什么……”

老人家说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奶奶,你先不要急,我们过去看看情况再说。”许小华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的,听妈妈和奶奶的转述,她小时候,伯伯很疼她。就是她刚回来的时候,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伯伯的关爱和善意。

但是侄女毕竟是侄女,真有个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伯伯定然是要守护自己小家的。

她心里也谈不上怪伯伯,就是伯伯选择了妻女,和她疏远也是必然的。

等到了医院,许小华在前台问了护士,得知人刚办好了住院手续,在103病房。

103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另两张还空着,最里面一张床上躺着的正是许怀安,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树看,整个人像是失了精气神一样,显出几分颓色来。

老太太一下子都有些认不出来,颤着音喊了声:“怀安!”

许小华也觉得眼前的大伯,和印象里精神翼翼、脸色红润的大伯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心里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猛然听到母亲的声音,许怀安吓了一跳,等转头见真是母亲和小花花,忙就要下床来,沈凤仪急慌慌地道:“你还嫌我不够操心的吗?好好躺着!”

许小华扶着奶奶走到了床边,搬了个椅子给奶奶坐下。她连一声“大伯”都没有喊,她的姿态很明显,她只是陪奶奶来的。

许怀安望了一眼小侄女,也觉得心里有愧。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血脉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母亲和侄女明明那样生气,听到他的消息,还是愿意不计前嫌,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有些狼狈地问母亲道:“妈,你怎么来了?”这一声“妈”喊出来,许怀安的眼里不觉都噙了泪。

沈凤仪紧紧地握着长子的手,紧张地问道:“没事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医生怎么说啊?”

许怀安的额头不觉就抵在了母亲的手背上,眼泪溢出了眼眶,心里有无限的愧疚和悔恨,千头万绪都堵在嗓子口,却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他给小花花,给九思,给他的家人带来了那样大的痛苦和灾难。

现在这报应,终于落在他的身上了。

老太太见长子情绪有些失控,又不见曹云霞和许呦呦的身影,恨恨地道:“怎么就你一个在?她俩个呢?”怀安为了这对母女,断然和她这个母亲离心,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母女俩个竟然一个都不在身边照顾着?

许怀安缓了情绪,和母亲道:“呦呦回家去给我拿衣服了,云霞……”再提到妻子的名字,许怀安还是忍不住心底发凉,轻声和母亲道:“妈,我想和云霞离婚。”

不大的病房里,瞬时静寂的很,沈凤仪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怀安,你说离婚吗?”

许小华也瞪大了眼睛,望着大伯。先前家里闹成那样,大伯也没提离婚,这都搬出去住了,以曹云霞的心机和手段,该是紧紧地抓住大伯才对,大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要闹离婚呢?

眼看着许呦呦都要订婚了。

几乎是一瞬间,许小华像是抓到了一点思绪一样,轻声问道:“是因为姐……许呦呦要订婚的事吗?”

许怀安有些哑然地看着小侄女,“小花花,你怎么也知道?呦呦今天才和我说的。”

许小华道:“上次下雪那天,她在白云胡同里特地等着我回来,让我和奶奶求情,说她就要订婚了,想在结婚前,再在奶奶膝下承欢一段时间。”顿了一下,又说了自己的态度,“我没理她。”

距离上次下雪,已经是十多天前,许怀安本来以为,女儿是才有了订婚的打算,特地回来和他商量来着,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呦呦就已然做了这个决定吗?

许怀安忽然觉得,不论是云霞,还是呦呦,他似乎都没有真正地认识和了解过。他印象里的妻子,温柔坚强,他印象里的女儿,聪慧真诚,特别依赖他这个父亲。

可是当生活脱离原来的轨迹时,一切好像都变了样,他不认识他的妻子,他也不了解他的女儿。

沈凤仪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曹云霞小产四次的事,问儿子道:“你知道呦呦妈妈在嫁给你之前,流产了一次吗?是谁的孩子?”她本来不想管这些糟心事,但是现在见儿子有离婚的想法,就准备再给儿子下一剂猛药。

许怀安点头道:“上次在医院,听呦呦说了一嘴,是呦呦生父的。”

“小产原因呢?多大月份没的?”

许怀安如实道:“好像也是意外,六个月左右没的。”对于这件事,妻子在婚前似乎是有意隐瞒,但是云霞小产出院后,他也并没有问她。似乎从家里搬出来以后,他和云霞之间就已经有了隔阂,俩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他想,大概是他已然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未知的真相,他害怕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最后事实证明,他确实错了。

此时沈凤仪听那一胎有六个月了,冷笑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和儿子道:“怀安,你已经四十五岁了,对于人生、生活和人性,或许有远超于我的认识和见解,先前呦呦妈妈流产,我们都只当是意外,是不幸,所以她的偏执、偏激,你都可以理解和包容,甚至于她将自己的不幸,怪到小花花的头上来,你也仍旧容忍她。”

沈凤仪说到这里,稍微喘了口气,实在是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有些动火,见儿子像是听进去了,接着又道:“如果是她自己做的孽呢?她先前因为前夫伤了身体,她凭什么强词夺理地怪到一个孩子身上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家孩子吗?她自己识人不清,害了自己,到了我家来,还张冠李戴,莫名其妙冤枉一个孩子,说什么克她的话来。”

许小华见奶奶越说越气,忙拍了拍她背道:“奶奶,你别气,都过去了。”

沈凤仪摇头道:“怎么会过去,难道昨天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吗?她自己的问题,她强词夺理地,非说是我们家的问题,我好好的孙女儿,给她弄丢了还不够,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她还要往我孙女身上泼脏水,显的她的作恶都是有理由的一样?明明是她自己烂了心肝!”

许小华见大伯低着头,双手捂住了眼睛,赶忙拉了拉奶奶,“奶奶,大伯可能就是被气得住院的,咱们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了。”

沈凤仪听到这话,也有些后怕。拍了拍儿子的背,等儿子缓了过来,才问道:“说吧,医生怎么说,不要怕我受不住,我把你赶走,我都受得住,还有什么受不住的?”沈凤仪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抹了下眼泪。对长子的失望、担忧混杂在一起,让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许怀安拿了病例给母亲看,“妈,医生说,只是情绪波动大,血管迷走性神经晕厥,是突发情况,不会有后遗症,妈你不用担心。”

沈凤仪见病历上确实是这样写的,抹了眼泪,和孙女道:“小华,今天庆元还要过来吃饭呢,你去国营饭店里买四个菜回来,在家里招待他,要是带他去外面吃,他肯定会抢着付钱。我在这边陪你大伯。”

被大伯住院的事一打岔,许小华都有些忘了,徐庆元今天要过来的,和奶奶道:“奶奶,那我中午给你送饭来,要不要再带些什么东西?”

沈凤仪摆摆手,“什么都不用带,你也不用过来,她们母女俩要是不来你大伯跟前伺候着,我非闹到呦呦单位去不可。这是许呦呦的事,和你没关系。”

许小华也就没多说,大伯早在她这个侄女和继女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现在也不会硬逞能,非要跑到伯伯跟前来尽孝,没得让曹云霞和许呦呦看笑话。

如奶奶所说,这是许呦呦的事,和她没关系。

好巧不巧的,她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呦呦和吴庆军,许呦呦今天像是精心装扮过的,九成新的淡蓝色细呢子大衣,里面是米白色的羊绒高领毛衣,头发上还夹着一枚兰花型的夹子。

脚上的黑色小羊皮皮靴,也像是刚买的,几乎没有折痕。

她旁边的吴庆军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他个子本来就高,又精神又气派,远远看着,俩人确实很般配,像金童玉女一样。

两边是迎面遇到的,想当看不见都难,许呦呦踟蹰了下,开口喊了声:“小华,你是来看我爸爸的吗?”

许小华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略过她走了。

这种视而不见的难堪,让许呦呦微微咬了下下唇。

吴庆军看了下许小华的背影,觉得这妹妹脾气还挺大的,呦呦主动打招呼,她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安慰对象道:“呦呦,小华就是现在还没转过弯来,你别和她计较,咱们先去看伯父吧?”

许呦呦勉强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庆幸,还好提前在庆军跟前说明了情况,不然一家子姐妹俩闹得这样难看,她都怕庆军心里会瞎想。

**

许小华回到胡同,立即拿着两个大碗和竹篮,去国营饭店里买了一个海带酥鸡、一个蒸鲈鱼,就回家了。

刚到胡同口,就发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徐庆元,忙喊了一声:“庆元哥!”

徐庆元回头见是小华,笑道:“你去哪回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竹篮子。他的动作那么自然而然,好像俩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许小华仔细一想,她五岁就认识了他,确实认识很久了。忍不住和他道:“庆元哥,要是我俩小时候真在火车站碰头了,搞不好我俩真是像兄妹一样长大。”

徐庆元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还有些遗憾的样子,心里竟觉得有些无力。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徐庆元也不觉愣了一下。

微抬了一下竹篮,转移了话题道:“怎么这么破费,还去饭店里买?”

许小华就把大伯忽然住院,奶奶让她去买菜的事提了几句,“庆元哥,你来的可比我想的早,我还准备回去烧两个菜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天真是对不住,咱们吃饭时间估计得迟点。”

徐庆元笑道:“没事。”倒是问了两句许怀安的身体状况。

许小华也没瞒他,“说是要和伯母离婚,我一个小辈也没好多问,”末了叹道:“我家这事,说起来话长,反正有些难搞。”即便大伯现在嘴上说离婚,许小华也觉得,后头未必就真会离。

曹云霞母女俩的手段,她也算见识过一些,大伯耳根子又软,说不定到后面,又给这母女俩劝的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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