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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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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生打外表看起来, 就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他说话时带着笑,语速不快不慢,声音清朗, 颇有文人的风范。

苏漪带着纪云蘅与他同行, 二人你来我往地闲聊, 纪云蘅跟在边上, 偶尔走神, 但也从邵生的口中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邵生出自书香之家,父亲与祖父考了一辈子,也没能考取什么功名。

他家中虽不算富裕,但也供得起他念书, 只是他上回参加科考时身体害了毛病, 只考了个秀才。邵生落榜后就进了泠州,边勤奋苦读, 边做私塾先生赚些银子私用, 等着下次秋闱。

苏漪听了之后频频点头,嘴上虽然没说,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很满意的。

邵生二十来岁的年纪,年轻又俊朗,学识高还知上进,就算家庭不算富裕也没什么。

钱是可以挣的,且纪家现在这种情况,纪老爷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两说, 纪云蘅日后掌了纪家,还有她的那个酒楼,怎么也沦落不到缺钱的地步。

苏漪在心中思量着,随后牵着纪云蘅的手拉到中间, 笑道:“听你方才说,你们之前还见过面?”

邵生朝纪云蘅看了一眼,眼中带着轻浅的笑,“不错,上回也是在此处,不过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纪姑娘怕是已经忘了。”

“我没忘。”纪云蘅这时候才慢慢开口,“你当时是不是与赵公子站在一起?”

“赵公子?”苏漪听到此人,脸色顿变,“不会是西城木柴家的那个赵公子吧?他还来纪宅了?怎么还让你撞上了?”

苏漪不过随便一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况,无非就是纪老爷和王惠将人请来,好让赵公子相看纪云蘅,而后将婚事敲定。

那姓赵的不光是满身肥膘,动手打死自己的妻子,更是个好色之徒,通房多得能凑足两桌打马吊。

他若是看见了纪云蘅,自不必说,定然是一回去就将聘礼准备好了。

“短寿的畜生。”苏漪想到这就满肚子火,即便是当着邵生的面,也毫不犹豫地开骂。

往常纪云蘅在纪家所受的委屈,就是越查越多的账本,一笔笔账根本清算不完。

她撸起袖子,对邵生道:“我家云蘅打小就爱读书,只是先前没请过先生教导都是自己读着玩儿。邵先生若是得闲,可去前堂喝两杯茶指点一下她平日里该看些什么书,我会按时辰给酬银。”

邵生行礼道:“苏老板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苏漪小声对纪云蘅道:“带人去前堂坐着,让下人上好茶给他,你有什么学识方面的问题都可问他,我去去就来。”

纪云蘅得了交代,点头之后看着苏漪脚步生风地离开,猜想她应该是去找王惠了。

“先生,跟我来吧。”纪云蘅接手,来招待邵生。

这段时日她一直跟苏漪学着掌家,虽说大部分事都是苏漪拿主意,但如今的掌家人还是身份是嫡长女的纪云蘅。平日的人情往来必不可少,苏漪无法代替纪家出面,所以有时候还需要纪云蘅亲自去送礼。

只是纪云蘅从小的时候就被关在纪家后宅,外面所熟知的纪家嫡女并不是她。对此,苏漪也一直考虑着以纪家的名义开一场宴会,将纪云蘅嫡长女的身份抬到明面上来,只不过一直忙着没时间计划此事。

“我并非你的私塾先生,纪姑娘可以不必如此叫我。”邵生笑着对她道。

纪云蘅点头,直愣愣地反问,“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邵生同她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我有个妹妹倒是与你年龄相仿,我在外谋生备考,已有许久不曾回家看她,看见你便想起她了。”

纪云蘅好奇地问:“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邵生顿时哭笑不得,“自然不是,不过是你们都是年轻姑娘,性子又都文静,所以我看见你才想起了她。”

纪云蘅并不赞同这句话,“我觉得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好比苏姨母虽然待她极好,将她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照顾着,但纪云蘅从未觉得她跟娘亲很像,也不会在看着苏姨母的时候就想起娘亲。

邵生听这话,还以为她因此生气,赶忙歪头去看她脸上的神色,见她眉眼平静,说话时很认真,并不像生气,于是道:“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也是人寄托感情的一种方法,若是你有一个许久不曾见到又想念的人时,你自然而然就会留意与他相似的人。”

纪云蘅下意识想起了楚晴。

每次去她那里喝豆花的时候,楚晴就会坐在她的对面专注地看着她,眼里都是慈爱的笑。

纪云蘅明白,那其实都是晴姨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她的女儿钰钰。

“那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妹妹了?”纪云蘅又问他。

邵生慌忙道:“没有,不过是瞧见你时想起了她而已,在下失礼。”

“无妨。”纪云蘅并不在意,转脸对邵生道:“邵哥哥,你可以把我看作你妹妹。”

“你不介怀?”邵生有些讶异地问。

“以前会有一点点。”纪云蘅抬起手,用手指小小比画了一下,又道:“但是后来我改变了想法。”

“为何改变?”邵生接话,随口一问。

“我娘逝去很多年,我以前从未觉得谁像她,后来有一次我生病,迷糊时却觉得她回来了,像小时候那样把生病的我抱在怀里。”纪云蘅的话一顿,像是在努力思考如何解释,过了片刻之后才学着邵生方才的话说:“当你有一个很想念却再也无法见到的人时,能把思念寄托在与她相像的人身上,也是一种幸事。”

邵生沉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提出了这个话题,只想着怎么宽慰身边的小姑娘。

绞尽脑汁后,他温声道:“的确是幸事,可是那位苏老板?听你那几个弟弟妹妹说,她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

纪云蘅摇头,“不是姨母,是我的朋友,不过他走了。”

“……去了何处?”

“京城。”纪云蘅期冀地看着他,“还活着,总会再见面的,对吗?”

“对对对。”邵生着急将话题切断,没接着往下问,转眼看见纪宅前堂,就赶忙道:“正堂到了,咱们进去坐坐吧。”

虽说聊到后来时内容有些沉重,但纪云蘅瞧着却并没有忧愁的神色,相反她还很高兴,招呼下人给邵生上好茶。

两人坐在堂中聊了些平日里看的书,邵生有意避开纪家的话题,不想提及令纪云蘅难过的往事,但不管怎么聊都会牵扯出来她的那些过往。

类如他得知纪云蘅的字是母亲教的,便夸赞她母亲是个才女,纪云蘅就道:“我娘以前还会作诗,只是后来身体渐渐差了,不能久坐也提不起笔来,就很少见她写字了。”

邵生又道纪云蘅勤奋,年幼丧母还能读那么多书,学那么多字。

纪云蘅就说:“一开始看书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字不会,后来就将不会的字写在纸上,出去之后再询问别人。”

邵生就说她聪明。

纪云蘅道:“但是街上的人大部分都不识字,有些认字的人见我年岁小,就跟我说教一个字十文钱。”

“这么黑心?你肯定没给吧?”邵生道。

“我给了。”纪云蘅说:“我学了十七个字,给了一百七十文。”

一百七十文,邵生光是听着就心如刀割,天杀的骗子欺负小孩,他惊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钱?”

“是苏姨母给我的。”纪云蘅道。

邵生只跟纪云蘅聊了一会儿,连擦了好几把汗,频频往门口张望,希望苏漪赶紧来。

纪云蘅却觉得没什么,说起那些令人怜悯的过往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

正堂安静下来,邵生如坐针毡,总觉得不论说什么都会提起纪云蘅的辛酸往事,还不如闭嘴喝茶。

“我以前来到这地方的时候,从不会坐在这个位置。”纪云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邵生惊讶地看她一眼,心道不妙,果然就听她说:“我只能站在角落里。”

她起身,走到堂中的柱子边上,那几乎是靠在门边的位置了,她站定之后说:“就在这里。”

邵生一下子站起来,“站在那里干什么?”

“听他们说话。”纪云蘅将肩膀靠在柱子上,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但又十分熟练,“有时候他们会说很久,我站得腿疼了就这样靠着,别人也看不出来。”

邵生站在堂中,怔怔地看着纪云蘅,良久之后他的脸上才慢慢有了一抹笑,却并没有欢快的情绪,只慢声道:“云蘅妹妹真聪明。”

苏漪来到正堂的时候,两人正安静着喝茶。

见她来了,邵生便将最后一口茶喝完,起身道:“多谢云蘅妹妹和苏老板款待,在下还有旁的事,就不在此处多留,先行告辞。”

“邵哥哥慢走。”纪云蘅也跟着起身。

苏漪笑着将人送出了门,疾步回到正堂,刚进门就拉着纪云蘅震惊道:“佑佑,你们怎么以兄妹相称?!”

纪云蘅吃着干果,随口道:“他说看见我就想起了他的妹妹。”

苏漪一听,当即就明白自己打的算盘没用了。

泠州这边没有表亲结姻的习俗,凡是沾亲带故的,都要断了结亲的念头。邵生将纪云蘅认作妹妹,怕是察觉了她想撮合两人的意图,先表明了自己没有别的心思。

苏漪痛心疾首,心想着自己不过是去王惠院子里骂了一通,回来时再想撮合两人已经是难了。

“也罢也罢。”她长叹一口气,喃喃道:“还有别人,不差这一个。”

纪云蘅没留意苏漪的自言自语,将茶喝尽了后便跳下椅子,对苏漪道:“姨母,我要去钓鱼了。”

“去吧。”苏漪叮嘱道:“外面冷,多穿些。”

眼看着百花凋零,树枝也开始变得光秃秃,冬月的寒潮突然而至。

纪云蘅的小院新盖之后,总是贪凉让六菊往里面加冰,还因此病了两场,被苏漪发现之后就不允许她往里添冰了。

天气一冷,还没到下雪的时候,炭火就给纪云蘅的寝屋供应上,她一进门房中就觉得暖洋洋的,连厚衣裳都不用穿。

那些在冬天里受冻挨饿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这日纪云蘅照旧给薛久记账,听排队买肉的人闲聊,说是泠州近日有两件热闹事。

先前泠州出了贪污的大案,使得皇帝避暑之行早早结束回了京城,调查了两个月之后,那些案子才有了结果。

周家被诛九族,家中抄了个干干净净。

其他涉事官员,与周家亲密些的皆难逃一死,抄家流放,有些则革职后贬为庶人,往后代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入仕。

浩浩荡荡的处刑死了很多人,泠州的官场被翻新,新的官员走马上任,陆续来到泠州。

此为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则是泠州富豪杜员外要为自己的父亲大办寿宴,集全城之人为其父亲祈福祝寿,凡是前往寿宴写贺词之人,都可领一两银子。

也算是积德行善,为城中贫寒的书生送上冬日里的一盆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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