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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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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门又锁上,回身打水,开始收拾屋子。

夏天炎热干燥,寝屋被雨水泡得泥泞的地面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干了。纪云蘅将屋内被雨淋湿的东西搬出来,一一摆在院中晒,然后去后院的井里打水烧水。

她先是给小狗洗了个澡。

小狗实在是太脏了,毛上的泥巴搓了好久才给搓下来,光是洗它就让纪云蘅满身大汗,站起来时眼前昏花,险些摔到地上去。

她病时没有胃口,醒来之后就没吃东西,又忙活了那么久,身体有些撑不住也是正常。

但她挨饿已成习惯,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又觉得身体无事,继续忙活。

纪云蘅洗干净了小狗之后,又将自己的衣裳连带着许君赫留下的外袍一并洗了。

谁知许君赫的衣袍金贵极了,纪云蘅洗衣裳向来是摔摔打打,拎着洗满了水的宽大衣袍还摔不动,要起身甩在背上摔才行。

这么气喘吁吁地洗完,她才发现那衣袍上的丝线全炸开,金丝勾勒的图案也碎得一塌糊涂,整件衣裳都废了。

她举着衣裳看了半天,心里颇觉愧疚。

最后纪云蘅将自己从头到脚给洗了个干净,一身污浊褪去,身体干干爽爽,极为舒畅。

好一通忙碌过后,刚坐下来休息片刻,六菊就来敲门送饭。

纪云蘅去门口接饭时,六菊满脸担忧,询问她为何早上和中午的饭都没拿进去吃。

她只说身体不适,含糊带过,将六菊拉进了寝屋,让她帮忙上药。

药是许君赫留下的,纪云蘅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但是她猜想了一下觉得涂在鞭痕上的,因为她今日醒来的时候,闻到手背上有药膏的气味儿,红肿也消退了些许。

六菊洗净了手给她上药,说:“幸而没有将皮给抽开,否则这大夏天的,伤口闷在衣裳里出了汗,那才真是酷刑呢!且等结痂好透了,也会留下疤痕,像大姑娘这样的伤痕涂一涂药膏,过几天就能消退了,还不留痕迹。”

“你怎么知道?”纪云蘅问她。

“奴婢被卖进纪家前,经常挨打呢,最常挨的就是鞭子了,隔着衣服抽在身上,也能抽得皮开肉绽。”六菊说。

纪云蘅怕疼,听她描述就觉得害怕,小声道:“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这算什么伤心事!”六菊说:“我本不是泠州人,年幼的时候被卖到此处,长至七岁时养父想将我卖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珠光宝气的人伢子来看我。大姑娘有所不知,这种穿得华丽的人伢子,多半都是窑子里嬷嬷,被卖进去了才是生不如死。当时嬷嬷相中了我的脸,结果看见我身上都是陈旧鞭伤,说什么也不要我,我才因此逃过一劫。”

“泠州有律法,不准百姓将孩子卖入花楼,你应该报官抓他们。”纪云蘅说。

六菊想了想,“听那嬷嬷的口音,好像不是泠州人,不过我也听不出是哪里的话。”

纪云蘅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而六菊显然是个话多的,不多时雀跃道:“说起来,今日宅中也是喜气洋洋的,是皇太孙差人来了纪宅,邀二公子前去游湖!听其他下人说,若是皇太孙当真青睐咱们二公子,届时纪家飞黄腾达了,必定少不了与达官显贵来往,来求娶大姑娘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数……”

说着说着纪云蘅就听懂了,六菊的意思是,若纪远得皇太孙青眼重用,纪家跟着发达,那么她也能尽快摆脱这个小院,嫁去富贵人家里。

毕竟纪昱再怎么嫌弃她,她也是纪家的嫡长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云蘅笑了笑,没有应声。

六菊将纪云蘅背上的鞭痕都抹上了药,又与她闲聊了些话,等纪云蘅吃完了饭后才将碗筷收拾着告退了。

纪云蘅坐在门槛处,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看小狗吃饭,日头渐渐朝落山,院中黯淡下来后,她起身点灯。

灯笼刚挂上就听到院中传来咣当脆响,回头一看,原来是吃得正香的像狗性情大变,将狗碗一下踢飞了,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狗碗滚出老远,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

如此还不够,小狗骂骂咧咧,对着狗碗宣泄怒气。

“学学吃饱了?”纪云蘅走过去,将碗捡回去放在树下,抬手想摸小狗,被小狗飞快闪开。

她习以为常,像往常一样唤小狗进屋睡觉。

原本以为这次小狗也不会搭理,却没想到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一看,雪白的狗崽就跟在她后面,耳朵一甩一甩的,步子优哉游哉。

纪云蘅欢喜,俯身去抱小狗。

许君赫一时没注意,再想闪躲已是晚了,被她一把捞起,抱进了怀中。

他别扭地挣扎了几下,脑袋被纪云蘅摸了一遍又一遍,马上就要发怒,忽而身体一松,纪云蘅将它放在了竹榻上。

竹榻约莫是拖出去晒过,已经完全干了,纪云蘅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脱了鞋爬上榻,床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在许君赫的旁边侧躺下来,手里摇着扇子,一会儿给自己扇两下,一会儿给许君赫扇两下。

她睁着眼睛望着小狗,兀自出神。

许君赫对着她那双黑眸看了几下,干脆在她边上盘腿卧下来,用后背对着她,闭上眼睛假寐。

屋中闷热无比,他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过了许久,就在许君赫都以为纪云蘅睡着了时,她突然发出低低的呢喃,“良学明日会来吗?”

许君赫倏尔掀起眼帘,转头朝她看了一眼,却见她已经将眼睛闭上,手中的扇子也不摇了,似乎是结束了发呆开始睡觉。

许君赫明日当然会来,先前答应她的糖葫芦,一定要买来。

谁知隔日早晨,许君赫买来糖葫芦翻墙而进时,纪云蘅已经不在小院里,显然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怒摔糖葫芦,又翻墙离开。

纪云蘅确实一早就出门了。

“难道挨一顿打我就不会再出去了吗?”她挎上斜包,推开了后院的侧门,自言自语着,“才不会!”

大晏有律法,纪宅有家规,纪云蘅也有自己制定的小院规矩。

生病之后必须去喝一碗豆花。

她一早去了楚晴的豆花店,这会儿还没什么客人,刚一进门她就唤道:“晴姨,佑佑来啦!”

楚晴快步从后厨出来,说道:“前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我就知道你又要生病。”

纪云蘅将挎包取下来放在一旁,说道:“今日吃红豆蜜。”

楚晴来到她跟前,笑容还没完全舒展,鼻尖稍动,讶异道:“佑佑身上怎么有股子药味儿?”

纪云蘅抬手闻了闻。

是有一股药味,纪云蘅临走的时候有洗了一遍手,所以味道并不浓重,只有如此凑近的时候才能闻到。而背上的药经过一夜早就被吸收,又有衣裳捂着,哪里能传出药味儿,纪云蘅夸赞道:“晴姨的鼻子好厉害!”

楚晴一眼就看见她手背上的伤痕,紧紧皱起眉将她的手拉过来一看,“怎么瞧着像是鞭伤?谁打你了?”

“我悄悄跑出来玩,被我爹发现了,就将我打了一顿。”

楚晴的脸色极为难看,将手臂的衣裳往上捋,便看见了其他伤痕,气得不轻。

“畜生行径。”她骂道。

还有些更难听的话,因着纪云蘅在面前,便没骂出口,她又心疼得厉害,摸了摸纪云蘅的脑袋,说:“你去后院等着,我去隔壁给你抓些药。”

“我有药。”纪云蘅从挎包里拿出瓷瓶,又道:“今日来找晴姨,也是想让你帮我上药。”

楚晴将瓷瓶接过来,拔开塞子闻了闻,双眉一扬,惊诧道:“这是哪来的东西?里面的药材可都是千金难买的稀罕物。”

“是朋友给我的。”纪云蘅问:“晴姨只闻一闻就能知道里面有什么药材吗?”

“毕竟在医馆隔壁做了几年的生意,天天闻着,也学到了不少。”楚晴牵着她往后院走,“我先给你上药,再给你做红豆蜜吃。”

楚晴到底是个大人,上药的手法比六菊要好。

昨日六菊涂药的时候,纪云蘅觉得痛,但是没好意思吱声。今日楚晴将药揉化在掌心,一点一点覆在她的背上,纪云蘅还没怎么感觉,药就上好了。

她坐在房中等药膏吸收,楚晴则去给她做豆花。

等背上没有潮湿黏稠的感觉后,纪云蘅动作轻慢地将衣裳穿上,去店里坐着等。

楚晴给她端上来满满一碗豆花,上面铺了大片的红豆,底下则是各种蜜饯果干。

纪云蘅就喜欢吃这种东西,弯眸一笑,脸上俱是欢喜,道了谢之后小口小口地吃着。

楚晴在她对面坐下来,拿出来一个银子打的长命锁,说上面的铃铛被她不小心磕坏了一个,正好趁着现在闲着把它修了。

这长命锁用五彩绳编织的绳子串着,纪云蘅很早之间就见过,这原本是楚晴女儿,钰钰的东西。

但是她女儿在六岁那年被拐走了,此后楚晴为了寻找女儿,一路背井离乡四处飘零,却再也没有找到女儿的下落。

两年前泠州有灾情,正逢她来到泠州,之后才安定下来开了家豆花店。

纪云蘅看见那长命锁,就说:“我昨日也梦到我娘了,她许久没来看我,这次梦中陪了我很久。”

楚晴一听,竟是立马落下泪来,赶忙用手掌蹭掉,去摸纪云蘅的脑袋,“当娘的,最牵挂的就是孩子了,你娘定然是知道佑佑思念她,所以才来看佑佑。”

纪云蘅往嘴里送了一勺豆花,慢慢道:“所以钰钰一定也在思念着晴姨。”

楚晴落了满脸的泪,哽咽道:“我倒是不求钰钰还能记得我这个娘,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一定会的。”纪云蘅说:“我不就是好好地长大了吗?”

楚晴笑了笑,夸了纪云蘅两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去后院拿了细绳和剪子来,“来,手伸过来让我量一量,一进六月,七月也就快了,我给佑佑编个礼物贺生。”

纪云蘅喜欢收礼物,于是乖巧地把手伸出去让楚晴丈量。

吃完了豆花,纪云蘅又与楚晴坐着说了会儿话,豆花店渐渐来了生意,楚晴就忙起来。

纪云蘅挎上小包,照例从楚晴手里领了两颗糖丸,然后告别离开。

她在街上闲逛了会儿,卖了些东西,也吃了先前想吃的糖葫芦,临近正午才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摔得零碎的糖葫芦,一看就知许君赫又来过了。

她也没在意这摔得四分五裂的糖葫芦代表了许君赫的什么情绪,只将这些全都清扫干净,然后快快乐乐地看书去。

她有心想去找苏漪,但是身上的伤痕实在太明显,必须等到完全消失才能去涟漪楼。

然而她皮肤娇嫩,药倒是每天都在抹,起初刺目的红肿消退得很快,是许君赫给的药厉害。

后来药用光了,伤口只剩下微微痛的时候,就消得极慢,不管何时看总有淡淡的印子留着。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月。

纪云蘅在这大半个月里,除却去东集市给薛久记账之外,别的时间几乎都在小院里待着,只因许君赫吓唬她说伤痕若是经常去晒太阳,就不容易消失,或许会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所以纪云蘅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整天在寝屋里坐着。

许君赫来的次数不多。

他研究过怎么修理瓦顶,爬上房顶去看,纪云蘅听着他踩着瓦顶走路的声响,心惊胆战地跑出了寝屋,生怕他掉下来把自己的床榻或是书桌砸塌。

最后还是嫌麻烦,许君赫摘了一片瓦拿去让人比着模子做,他再带过来将瓦补在破碎的地方。

幸而这小院极其偏僻,平日里也没人会往这里来,许君赫踩在房顶上才没被人看见。

在外面威风赫赫,说一不二的皇太孙来到这小破院里,白天上房铺瓦,夜晚还要当小狗,平日还要应付着一群人赏花游湖,因此经常生气。

在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小狗留在墙角的狗屎后,许君赫一把脱了靴子扔出几丈远,坐在门槛边,气得不想说话。

纪云蘅就坐在他边上,摇着扇子给他扇风,还说:“经常生气的人,胸口会长硬疙瘩,若是你只长了一个,还要往另一边塞馒头呢,别生气了。”

许君赫本来没对她生气,听了这话岂能不牵连,当下怒道:“你少跟我说话,我就不生气了。”

纪云蘅就说:“那今日我少跟你说两句,但是过了今日就不作数了。”

连着二十来日,皇太孙与纪家嫡子一同在各处游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泠州,纪昱一跃成为泠州炙手可热的人物。

平日里官署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明里暗里往纪家送东西,攀交情。各城一些有名头的大家族也有意结交,请帖一封又一封地递进宅中。

宅中的私宴没断过,流水席一样日日摆桌,来的客人还都不重样。

纪宅的库房短短数日充盈到摆不下,一箱箱东西堆叠在院中,彰显着纪家近日的热闹。

王惠更是嘴都要笑咧开,手上换了新玉镯,头上也戴了金钗,身上的衣料都换成泠州最难抢买的彩晕锦,与妯娌或是其他夫人坐在一同说话的时候,总会捂着嘴边笑便不经意地说起自家儿子今日又跟着皇太孙去了什么地方,抱怨儿子经常不着家,很少见到人。

纪家一时间风光无量,上赶着结交和巴结的人排起长队,都感叹纪家这下要发达了。

纪云蘅对前院之事一概不知,她等了许久,见身上的鞭痕终于完全消失了,便准备明日一早就去找苏漪。

只是还没等她动身,秋娟就又带人上门来,送上了一套新裁的衣裳,让纪云蘅明日换上去前院。

纪云蘅摸了摸那新衣的布料,疑惑问,“是什么事呢?”

秋娟眉飞色舞,掩不住脸上的喜悦,笑着说:“哎呦大姑娘,你可不知,是天大的好事儿。”

“咱们二公子能耐可真大呀,请了皇太孙明日来宅中作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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