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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3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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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给我?”

沈玉娇困惑,再看那傻里傻气的红盖头,实在没忍住:“其实成亲那日,我就想问你这盖头是在哪家买的,这绣工实在是……”

她本想说“惨不忍睹”,又怕谢无陵这狗脾气回头找绣娘麻烦,便改口:“还有待进步。”

“你那天晚上不是问我在被窝里捣鼓什么吗?”

谢无陵被打得五颜六色的馒头脸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喏,就在绣这玩意。”

“这是你绣的?”沈玉娇惊了。

“我知道绣得不大好,但这不是第一次嘛。”谢无陵窘道:“等我回头多练练,再给你绣个漂亮的,就像你送我的那个荷包一样漂亮!”

沈玉娇本想说绣那么多盖头做甚,听到他后半句,不由怔了下,脸上也泛起一阵绯色:“那个荷包…你寻到了?”

“寻到了,只我怕弄湿,放在家里没带出来。”

谢无陵低头,将她帷帽的雾白轻纱撩上帽檐,待看清她这副云鬟雾鬓、淡妆华服的端庄模样,黑眸愈发炯炯:“你这样妆扮也好看,跟画里的仙女似的。”

沈玉娇失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

谢无陵忽又上前一步,明明一张俊脸肿得猪头似的,却还朝她笑:“娇娇,你放心,等我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一会把你从那小白脸身边抢回来!”

陡然拉近的距离叫沈玉娇心口一跳,再看谢无陵那双明亮炽热的眼眸,她鼻尖发酸,嗓音也微哽:“还说这种话做什么。那日我已与你说明白,你我……缘分尽了。”

“你还是早些把我忘了,就当我不曾来过金陵,你也不曾遇见我。日后你过你的日子,盖大房子、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这一辈子。”

“娶什么妻,生

() 什么子?”

谢无陵拧眉,嗓音也拔高:“我谢无陵这辈子就你一个媳妇儿,也只和你一人生孩子!没有你,我这辈子如何安稳、如何踏实?你倒不如现在给我一刀,直接送我见阎王,投胎转世好了。”

沈玉娇被他这大嗓门吓一跳,再看他嘴角伤口直淌血,也不忍再怪他凶,只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胡说什么?能好好活着,为何要死?”

谢无陵不接她这帕子,只犟种上身般,盯着她:“我知你从没信过我。”

沈玉娇一怔。

清风拂过轻纱,隔着霏霏烟雨,那双一向精亮灼热的黑眸好似笼上一层黯色。

“我虽出身卑贱,没读过几本书,也没学过什么礼,但与你的每句承诺,字字真心,从不是哄你、诓你、糊弄你。”

他喉头上下滚了滚,有很多话想与她说,可真到这一刻,又觉得说那些废话没意义。

最后他开了口,嗓音喑哑:“反正,我迟早会叫你信的。”

沈玉娇只觉胸间那颗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捏得很紧,又沉又闷。

朱色唇瓣翕动两下,好半晌,她抬起眼,视线落在他嘴角撕裂的血口子:“疼么?”

谢无陵愣了下,道:“不疼,真的不疼。”

沈玉娇道:“上回你伤得比这轻,还说疼。”

谢无陵悻悻,心虚低下眼:“那…那不是……”

下一刻,伞面稍倾,伴随着一阵幽幽馨香,谢无陵只觉唇角覆上一抹温软。

他陡然僵住,浑身的血液好似也凝住。

待伞面再次举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响起:“亲一下,就不疼了。”

“娇娇……”

谢无陵眼底似有焰火燃烧,明亮璀璨,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也迅速涨红,通身血液沸腾般,直直朝胸膛奔涌而去。

娇娇亲他了。

心,好似要烫化了。

然而她的表情却变得淡漠,脚步也往后退去:“就这样吧,谢无陵。”

“忘了我。”

“也别再追上,我不会再见你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离经叛道了。

从今往后,她该回到她原本的人生,走她原本的道。

天色愈发灰暗,雨水仍纷纷落下。

沈玉娇撑伞回到马车旁,金银线绣的雪青色绣鞋已沾满泥泞,浅色裙摆也脏了一圈,溅着些泥点子。

她知裴瑕一贯爱洁净,车里也铺着柔软的地衣,若是就这样进去,定然要把地衣弄脏。

于是在婢子帮扶下,在车边拿帕子擦了好一阵,待泥巴擦得差不多,才缓缓钻进车里。

然而裴瑕的视线还是落向了她的裙摆与绣鞋。

许是方才那个离经叛道的吻,又或是裙鞋脏污地出现在他面前,沈玉娇不禁局促,浓密眼睫低垂:“外头的路有些难走。”

“嗯,那日后莫要再在雨天下车。”

“……”

沈玉娇眼睫一颤,未等她细想这话中是否别有深意,男人朝她伸出手:“过来吧。()”

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沈玉娇唇瓣轻抿,将手搭上去。

下一刻,被温热暖意裹住。

裴瑕淡淡道:“看来外头很冷,手这样凉。?()『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沈玉娇道:“下着雨呢。”

她被裴瑕拉到身边坐下,他摘下她的帷帽,搁在一旁,似是觉得车厢里光线暗了,又将左右两盏壁灯燃起。

车厢里霎时明亮起来,他再次坐下,幽静视线也落向了沈玉娇。

两人都没说话,在这静谧的空间里,那道注视便如有实质,愈发明显。

沈玉娇感受到那不容忽视的目光从她的眉眼,滑过她的鼻尖、唇瓣……

她呼吸微窒,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他只轻轻瞥过般,视线往下,最后落在她的裙摆与绣鞋。

沈玉娇见他眉心轻折的弧度,忙道:“刚才已经在外头擦过了,不会弄脏地衣。”

裴瑕嗯了一声,却又弯下腰。

眼见他伸手过来,沈玉娇双脚下意识往旁缩了下,声线微紧:“郎君?”

“这绣鞋是雪锻做的,上头的绣花是金银揉成的丝线缝制,如今沾了这些泥污,便是回去洗干净了,怕也不大好看。”

男人修长的大掌叩住她纤细的脚踝,女子双足乃是隐秘之处,世间唯有她的夫婿能看、能碰。

裴瑕不紧不慢脱下她两只绣鞋,“这双就不要了,回去再给你置办些新的衣裙鞋袜。”

沈玉娇微诧,觉得可惜:“才穿两日而已。”

“穿过也就够了,一双旧鞋,又沾了泥,没什么可惜。”

裴瑕缓声说着,视线又在她裙摆停了一停,略作思索,从车厢百宝格里取出一把小巧水果刀。

在沈玉娇惊愕的目光里,他将裙摆那处脏污割断。

动作轻柔,有条不紊,清隽眉眼间也是一片从容,还温声安抚她:“别怕,不会伤着你。”

沈玉娇双脚缩在车座上,看着他这举动,眸光闪动着。

她知道他性好洁净,但队伍再过不久也要到驿站了,到时候她沐浴更衣便是……没想到他竟连这么一会儿都容不了。

真的只是眼里容不得半点脏东西,还是看到她随谢无陵下车,心里不虞?

可方才,是他答应她下车的,他自己亲口答应的事,还会不虞么?

沈玉娇垂着眼,隐隐约约觉得裴瑕对她的态度,好似有些不同了。

更加体贴,更加细心,也超过了从前相敬如宾的分寸……

譬如现下,他将那双绣鞋,还有那圈割下来的脏污裙摆,打开车窗,一齐丢了出去。

这在从前,他绝不会做这样失礼的举动。

哪怕他觉着碍眼,但君子之礼会叫他忍而不发。

所以,他还是生气了么?

原来裴守真也会在这种事上生气啊。

() 这个认知叫沈玉娇觉得新奇,她忍不住揣测,是失而复得,叫他懂得珍惜,还是他心头有愧,想要弥补?

“这般看我作甚?”裴瑕将窗关好,又拿出方洁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骨节分明的长指。

沈玉娇将脚放在地衣上:“你把鞋丢了,待会儿到驿站,我如何走路?”

裴瑕看她一眼,语气坦然:“我抱你便是。”

沈玉娇:“……”

他果真不一样了。

不但当众牵她的手,现在都能当众抱她下车了。

“怎么不说话?”

擦净手指那并不存在的脏污,裴瑕将那帕子搁在案几旁,眉梢轻抬:“难道担心我摔着你?”

沈玉娇见他有心玩笑,也扯了下唇:“不担心。”

裴瑕不语,只深深看她。

半晌,他在她身旁坐下,问:“他给你送了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气,仍叫沈玉娇心头一颤。

想到衣袖里笼着的那方红盖头,终归是有些心虚,嘴上含糊道:“一只金手镯,我没收,让他拿回去了。”

好在裴瑕只朝她面上投去一眼,并没再问,只道:“这回了断了?”

沈玉娇:“嗯。”

裴瑕:“若他还追上来……”

“我应了你,便不会见了。”

“嗯。”

裴瑕清阔眉眼舒展,看向她:“这次回去,把家中之事处理干净,我们便去长安。我记着你从前说过,雁塔雪景,乃长安冬日一绝,若你那时身子方便,我们便去踏雪寻梅。”

她有说过这话么?

沈玉娇恍惚两息,才记起,好似是说过。年初那会儿,闻喜也落了场雪,只稀稀拉拉的,除了冷,并不觉得美。

她在窗边望着雪出神,他问她在想什么,那会儿正是新婚燕尔,她见着他就欢喜,笑吟吟与他说起雁塔雪景,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郎君,他日得空,我们一起去看雁塔雪景如何?”

他当时看了眼她抱着他的手,似是微僵,而后慢慢抽出胳膊,“好。”

只她一颗心都放在他抽出胳膊这件事上,便也没再听进这一声“好”。

现下再想起来……

沈玉娇浓黑长睫轻颤,抬起脸,朝裴瑕轻笑一下:“好。”

她应了他,还是这副浅笑温婉的模样。

裴瑕觉得他应该高兴的,可为何胸膛一阵发闷,心底深处也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求。

一个“好”字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

至于那个更多是什么。

那回在谢家小院,她泪眼朦胧求他君子该有成人之美时的那阵迷惘,再度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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