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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057(二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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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问你两个问题吗?”李清月再度开口。

段宝元心中腹诽,她上马车的时候都没给个提前的知会,与强盗行径无二,现在倒是很知道礼数问题。

但想归这么想,段宝元还是回道:“请公主说来便是。”

他并不难察觉,这位小公主在问出这话的时候,表情远比此前要严肃正式得多。

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已不是这年幼的女童,而是以安定公主为代表的皇后势力。

可就算真生出了这种错觉,段宝元也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或许,在他自南郑城中折返后先来到公主面前,吐槽前太子李忠的所为之时,他的立场就已经很明确了。

李清月没管段宝元这番复杂的心思,随即问道:“其一就是,你觉得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段宝元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将今日和那位前太子见面时候的细枝末节都给回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了判断:

“起码我可以确定,他没有真的疯。”

“十六岁的少年人还是学不会隐藏的自己的情绪。我说,我是前往蜀中赴任,在此之外陛下并无其他消息需要带给他这位梁州都督,他是绝对有失望之色的。”

“但是我不能确认,他这个疯疯癫癫的举动,是因为太子位被废黜后自暴自弃,还是想要用这种自污的方式来自保。”

若是前者的话,可能也是对陛下向来漠视他这个长子的愤慨,若是后者的话……

“这个自污的说法会不会有些不妥?”李清月思索片刻接道,“王氏因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而获罪,梁王不会不知道,他以鬼神傩戏祭奠王氏,势必更令阿耶震怒。到了那个时候,直接将他处死都是他活该,何必留下这样大的把柄。”

起码对李清月来说,太子李忠和王皇后同样,都是已站在阿娘对立面的政敌,和李素筠李贤的情况不同,绝无被拉拢到身边来做事的可能。

既然能逮住这样一个把柄,直接将人置于死地就好,还免得在将来给自己留下后患。

李忠应该不会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打击。

所以自污也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污,这是起码的标准。

段宝元闻言动了动眉头,“公主从何处听说的他祭奠王皇后?他在举行此祭礼的时候所说的只是祭奠母亲而已啊。”

啊,不是吗?刚才那个梁州人就是这么说的……

李清月刚生出了几l分疑惑又倏尔恍然。

是了,李忠说自己祭奠母亲,可对于梁州百姓来说,他们的这位长官乃是前太子,太子的母亲自然是皇后。

又恰逢王皇后过世不久,这相互之间以讹传讹就成了这个样子。

是在穷乡僻壤会出现的情况。

所以李忠的举动不算错,只是祭奠宫人刘氏的话,最多被罚,却不会死。

“其实我觉得公主倒是不必对他是否疯癫分辨出个真假来。”唐

璿忽然在旁说道,“当他已无重回太子之位可能的时候,公主只当他是真疯就行。”

长孙无忌倒台在即,王皇后已故,那么这两个对李忠来说的重要支持,已不可能给他带来翻盘的机会。

最要命的是,李忠还没有李治对他的宠爱。

只怕对李治来说,只要他瞧见李忠就会想到,他当年到底是如何被迫确立太子的,不将他当做自己的耻辱才怪。

而梁州这个人口稀少、豪强林立之地,也不可能给李忠以效仿汉中称王、谋夺天下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他就算只是在装疯卖傻又有何用呢?

李清月目光一亮,向着唐璿赞道:“你说的不错。”

她是当局者迷了。

倒是唐璿的表现,看起来是随同她跟着刘仁轨上课的效果不错。

他这一句下意识的提醒,也不难让人看出——

在她身边效力将近两年,已让唐璿很清楚,他要凭借着谁的支持才有可能平步青云。

李清月在心中又有了几l分盘算,但并未在此时说出,而是朝着段宝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其二,如你所说,他在府衙之中以占卜术判断今日是否见客,以皇子身份却身着女装接见益州都督府长史,但现如今朝堂上的情况,段长史你是知道的。”

段宝元吞了口唾沫,这就是要明言来说了。

但反正对他而言做出抉择已是事实,不必拖泥带水。

“是,以韩侍中为代表的长孙太尉同党被贬,又有前益州都督府长史被贬,与之相对的是李中书与许侍中的重权在握,多的是人想要将废太子作为晋升之阶。”

李清月问:“那么为何无人向上检举呢?”

段宝元迟疑着说道,“以我猜测,这其中可能有几l个理由。”

“说来听听。”

段宝元道:“陛下素来重手足情谊,便如昔年吴王李恪谋反一事,陛下就曾经为吴王和荆王求情。到了今时,虽是将梁王贬谪到了此地,但也依然给了他在此地自主处理政务的权力,而非将他软禁起来。若我是梁州官员的话,是不敢随意将其上奏天子的。”

那毕竟是陛下的长子!

听说在他诞生的时候,陛下还在太子位置上,彼时在位的太宗因太子有后而高兴地在宴席上以舞相庆。

谁知道贸然举报梁王,到底是会让陛下觉得此人忠诚可用呢,还是反过来激发起了陛下对梁王的同情心。

又或者,陛下打算对梁王继续放任自流,便给这举报之人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李清月点了点头。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能听到李治在洛阳宫中说出的话,知道他竟已打算将皇后所出的子嗣单独排序。

可见在他的心中,其余子女都是什么地位。

说什么垂怜太子,更是绝无可能!

但对于官场升迁不易的臣子来说,这确是应当谨慎一些,再观望观望

的。

段宝元继续说道:“再便是,长孙太尉确有被陛下处处节制的意思,但到底还没有真正下台,若是陛下与他重修旧好,在此时对着废太子落井下石的人,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非要说的话,还有个理由。废太子并不仅仅是梁州都督,还是以梁州为封地的梁王。此地的官员之中,出自早年间太子府嫡系的还有几l人,有他们从中拿捏斡旋,要将有些消息隐瞒下去并不难。”

段宝元刚说到这里,就听他的侍从忽然在车外来报,说是梁州都督府长史邀请他往南郑城中再走一趟,既算是为他接风洗尘,又打算向他致歉。

这话说得含糊,不过是因何事致歉,还是不难猜到的。

为的正是梁王今日的表现。

段宝元犯难于自己如何应付,却忽听小公主已抢先一步说道,“你去吧,这不正是印证了你方才的猜测吗?你既要在蜀中任职,和这边打好关系还是应当的。”

“对了——”

段宝元刚挪出去了半个身子,就听李清月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将与会官员都在什么职务上记下来,也记一记他们对你的态度。”

这是为何?

段宝元跳下车去,朝着那前来传讯的梁州小吏走去的时候,在心中琢磨。

小公主年幼却心思深沉,以他看来,她何止是在洛州将那些和尚玩弄于股掌,如今还盯上了那位下台的太子。

又或者,这也是出自于皇后的授意。

但看她的表现,她好像并没有打算直接将梁王的种种行径举报给陛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又有些让人吃不准意思了。

哎,算了,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在没将小公主安稳送回关中之前,他的脑袋都还只是在脖子上寄存着而已!

按她说的做就是了。

李清月没忽略掉段宝元脚步忽然趔趄了一瞬的表现,总觉得他心中应该没说自己好话。

但她决定先不管此事,一边摇了摇头将其甩出脑海,一边很有小大人做派地指挥着剩下几l人,“等夜幕降临之后,你们陪我出去走走。”

方才找上车来问话的赵六,能在李忠母亲和王皇后之间直接画上一个等号,足可见有些从民间传来的消息能有多不靠谱。

那么另外的话,她还是自己去现场考察一番吧。

可惜白日出行容易被人发觉她的特殊之处,还是得晚上来办。

好在,他们并未身在城中,没那宵禁的限制。

自扎营之处往城东面的旷野而去,不多远就瞧见了一片片的耕田。

李清月漫步而行,便见这梁州地界上的地广人稀,在旷野之中愈发明显。

若说南郑城中还有人声灯火,在今夜无月的天穹之下,城外便真是四处黢黑。

她早将身上的累赘衣裙换成了跟随卓云习武所用的劲装,直接寻了个地方跳下了田地。

“公主……”

“嘘,小点声。”李清月回头警告,“我们是来偷偷考察的,有点自觉好不好?”

方才出声提醒的卢照邻:“……”

公主在前几l日还说,他若有心要朝着文学家的方向发展,总该走南闯北,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就如这山南道的民风民俗。

可若真要让他记载南郑是何种样子,他怕是要写出一句“已乘晚来兴,还踏一春田”了。

说出去谁信啊,这大半夜的,公主身先士卒,偷偷造访梁州老农的田地。

想归这样想,眼见唐璿和阿史那卓云已是脚步稳健地跟了上去,生怕落后太多,便要找寻不见公主的踪影,卢照邻也拎着手中的提灯追了上去。

没走几l步,就见小公主已在一处青苗旁蹲了下来,还在嘀嘀咕咕着什么。

“之前在远处看着,还觉得此地草木青青,近看起来……”

若是光线明亮的话,众人大概不难看到李清月的眉头拧起了一瞬。

饶是她觉得自己算不会种田的那种,只在穿越前参加过几l次下乡支教,顺带见识过一点农耕;她也很清楚在方今这个时代要谈农作物高产简直是在耍流氓——

她都觉得这田地里的麦苗长得好生磕碜。

按说自汉代就已有种植农书,到了北朝时期,还有一本农学著作《齐民要术》,在国子监藏书的地方她就曾经看到过,可这田地之间,何止是不按区田划分,没有翻土深耕的痕迹,还几l乎没在田间寻到沤肥的踪影!

说是刀耕火种的天生天养真是一点不错。

倒是这田地的肥力和湿润程度堪称优越,或许正是因为没有过度开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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