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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126(二更+庆祝凯旋的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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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非要算起来的话,卢照邻在这几个月里也没闲着。

自打安定公主出海作战之后,他和王勃都被派遣海州,一面督办着白水晶矿的挖掘,一边与太史局中被派遣到此地的人一起修正航海罗盘的形态。

在本就已从李淳风手里倒腾出个大致形态,又随时可以出海测算精准度的情况下,航海罗盘从重心调整、指针稳定到额外制作出一批小型陆用罗盘,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说起来,太史局的工匠还有尝试制作旱罗盘,直接将指针托举在轴上。”

“你们成功了吗?”李清月问道。

卢照邻摇了摇头,“海州一带的工匠技艺都不差,尤其是负责打磨白水晶的那一批,但是用这种方式做旱罗盘,精准度还是不够高。”

“这批工匠中有些还是早年的宫廷匠人后裔,在扬州政变后往北逃难驻扎到此地,但也还缺了些打磨的精准度。按照太史令在寄来的信中说,匠人技艺和术算技法若能结合一下就好了,要是还不行的话,他打算过阵子来试试。”

李清月有一瞬间在想,卢照邻一个好好的文化人没在宫中书局内好好进修,反而被丢到此地来,是不是多少有那么一点屈才,结果下一刻她就听到他说道,“不过在太史令来前,我也在此地打听了点其他的门路。”

“我跟那些匠人往来数月,用教他们算经十书为由混熟了关系,就听他们说起,在海州有户人家姓马,能以铁、木之物为材,制作机关奇巧之物,可惜您也是知道的,这年头的匠人地位不高,自然难以显露名声在外。再加上比较特殊的一点是,这家是个女户。”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李清月还真有点意外了。这么说的话,卢照邻这人还挺有交友本事。

他虽出身范阳卢氏,但显然在和这些社会底层百姓打交道的时候确实没架子,反倒像是来民间采风悠然自得。

但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目光里显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唐代的女户虽然是有,但大多日子过得很窘迫。

她在早年间随同刘仁轨一起走访的时候,就专门看过长安和洛阳的户籍。

在为数不多登记的女户之中,因为衡量标准里的劳动力和田产不足,基本都被归在下下等户中,而且除非是丁寡,其余情况按照均田令是分不到田地种植的。

没有田地,在古代的环境中简直是一件致命的事情。

“几岁的女户主?”

卢照邻答道:“十六七岁。我听相识的匠人都对这家的手艺推崇备至,原本也没想有什么顾忌,只先登门问询一下,可紧接着便是听闻公主自海外折返,唯恐您还有其他事情吩咐,就先来青州了。”

“十六七岁的女户主是不能被授田。工匠之家存有余财的情况也不多见。”李清月若有所思,“如此条件之下,她并未出嫁,而且传扬在外的说法还是马家有机械造物之才?”

她歪着脑袋朝着卢照邻看去,

就见对方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缕恍然。

要这么说的话,这很难不让人猜测,这位马氏女有手艺傍身。

卢照邻当即答道:“等我回到海州即刻登门!若此人真有这样的本事,我马上将她延请到工坊之中,为公主效力。”

“该叫大都督,不是叫公主。”黑齿常之在后面忽然蹦出来了一句纠正。

李清月好笑地回头看去,“你是非要在别人身上把场子找回来是吧?”

之前赵文振诓骗了他一次,他便在赵文振剃掉了头发去当探子的时候阴阳怪气了一句对方敬业。

现在总算被他逮住了个称呼出错的,他直接把李清月的那句纠正话给套用了上去。

但这等较真脾气李清月也懒得跟他计较,倒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脾性鲜活,不是个木头降将。

黑齿常之显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脸正经地低头朝着两个人看来。

卢照邻和他整整差了一个头还多,在这种身高压力之下,险些脱口而出一句“知道了”。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等等,公主是不是还没给我一个熊津大都督府中的官职?”

官都没给,凭什么让他改称呼?

身为公主伴读的王勃扭头捂住了额头。

卢照邻刚才没走过来的时候还在说,他一个文弱书生混在这样的队伍中,是不是过于不合群了一点。

现在再看,就靠着这身硬骨头,绝没有什么不合群之说!

他明明就很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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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作为主簿,多干一点活也是很合理的对吧?”

王勃看着卢照邻面前多出来的一叠名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当同情他还是该当羡慕他。

安定公主并未计较于卢照邻的那句失礼之言,反而当场给出了熊津大都督府主簿的位置,足可见对卢照邻的器重。

可公主麾下文官的稀缺,也意味着一个天大的麻烦。

按照公主的说法就是,等卢照邻回到了海州再去继续帮她找那位马氏女,将那航海罗盘之事尽快收尾,但现在他既然人在青州,又恰好遇上了公主有事要忙,需要尽快办理完毕后启程长安,“主簿卢照邻”当然要能者多劳。

卢照邻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大都督想让你在三四年后先考科举出身,给自己积攒点名声,说得好像你逃得过去一样。”

但当他将目光转向这些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时,又忽然觉得,自己确实该当尽快将其整理妥当。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份战功名录。

也是一份——

熊津大都督与河南道府兵之间的联系。

“你也别歇着了,帮着一起吧。我看我们还得想想办法,怎么让大都督手底下的文官多来几个。”

李清月往外走这一趟,乍看起来得了不少可用之才。

但再一细看,新投到麾下的几乎

都是武将。

虽然也没指望公主能从新罗百济高丽这些地方拉个谋士回来,但也不能文武不均衡到这个地步。

王勃一边接过了卢照邻递过来的文书,一边问道:“你觉得正常的情况下,像是我们这样的人,是更愿意去亲王府中做个典签、修撰之类的职务,同时在国子学太学之中进修,还是成为熊津大都督的刀笔吏?”

卢照邻迟疑了一瞬,“……若不知道公主是何种脾性,又有多少本事,恐怕还是前者。好在如今她有这份战功在手,足可让人知道,若要以功业起家,也能自熊津大都督府开始。”

王勃:“所以你着急有什么用呢,以你我二人的本事,最应当做的其实是等到一个属于公主的扬名场面,将其以诗文传颂。比如说——长安的献俘大会。”

“不过有些可惜了,”他将笔一转,按在指尖,顺手朝着砚台上蘸了蘸,朝着卢照邻挑衅道,“你卢主簿还要去海州继续找人呢,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卢照邻一愣。

……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李清月往营帐外头指了指,朝着澄心问道。

澄心侧耳听去,只听到了一声被拉长的“王子安——”。

“好像是,卢主簿的声音。”澄心答道。

是卢照邻在喊王勃的声音。

只是在说到卢主簿三个字的时候,澄心语气里还是稍有几分微妙。

在李清月得到开府权限的时候,作为公主的近侍女官,澄心也同样得到了一个官职,叫做记室参军。

而这个官职,和主簿同品同阶,就连所属的部门也有些相似。

最特殊的例子,大约就是东晋时候,大司马桓温因赏识王珣、郗超二人,就是给王珣主簿的位置,郗超记室参军的官职,足可见这个平起平坐。

可澄心总觉得,早先就被邓王李元裕称为“我之相如”的卢照邻,在公主面前的地位也该当在自己之上,然而公主好像自有一番自己的评判标准。

李清月显然也没给她这个多想的机会。

她又听了一会儿,忽然吩咐道:“这两人既然如此有精神,可见还是要办的事情不够多。你去再给他们分一点事情干。”

于是当第二日,青州刺史元神霁抵达军营之时,就见到在熊津大都督府的队伍里,那几个武将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神,反而是一高一矮两个文官看起来有些疲累,耷拉着脑袋。

这场面看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可想到自己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元神霁又连忙端正了面色,朝着安定公主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后停在了距离她数步的位置,权当在此地做个见证。

此前大理寺卿元恪奉命持节河南道,巡查府兵功勋未曾落实之事。

别看他们出自同宗,也还是让元神霁吃了好大一个官司。

就算因为这是府兵制度执行中的普遍情况,青州只是其中一地,元神霁并未被撤职查办,也还是被扣

了半年的俸禄。

又被勒令在高丽战事结束前,务必将青州境内的府兵现状尽数核查清楚,此前的渡海战死之人也都必须明确阵亡牺牲情况。

但元神霁并不敢因此迁怒于安定公主。

纵然陛下还未将那个实封食邑与亲王同阶的诏令下达,给朝臣再带来一番震撼,光是这个准许熊津大都督开府,在百济故地募兵,就已经足够惊人了。

更不用说,在数月之前,元神霁还收到了一封从洛阳元氏族地送来的信件。

在信中,族长提到了些与皇后殿下合作之事。

所以他不仅不能有任何一点对此的埋怨之心,还应当恭恭敬敬地替公主办完这收尾之事。

只不过,他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说得出来。

当元神霁踏入这座军营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阔别半年,让他比起其他人更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地的变化。

原先的府兵报道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行动,但现在便不同了。

当先被召集起来的一批士卒,就如同当日他们站在写有名字的木板前面一样,还是那样多的人数。

可就算这只是一个能让李清月能将话传入众人耳中的数量,元神霁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些真正经历过战事的士卒只要站定在那里,便自有一种铿然的杀气迎面而来。

当安定公主踏足高台上的时候,这种杀气和战意,便凝结成了仿佛随时要喷涌而出的呼喝声。

这些站在台下的士兵没有人留意到元神霁这位青州府官。

他们的目光都已聚焦在了他们那位大都督的脸上。

身着公主亲卫甲胄的张继就站在其中。

在今日的这出记功之中,他们这些本已被挑选出来的士卒也先暂时回到了原本的行列,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刚离开此地时候的样子。

但他很清楚,经历了海外征战的半年,他们每一个人站在此地都已是不同的模样了。

当时的他们在以一种困惑的神情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这样的一种新花样到底有着什么意义,甚至还有不少在盘算着做个逃兵的可能性。

而现在,他们在期待于自己的名字被喊到。

……

“张继!”

他想都不想地答了一声“到”。

前头的那一串名字和战功因为他回忆着在百济、高丽战场上的奔走,变成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在耳边滚动。

直到听到了这两个熟悉的字,才让他忽然从那些思绪中抽离出来。

就连目光都已经直接锁定在了他名字的位置。

那是在第一块木板的第五行最末一个。

他也还记得,他侄子的名字在第七行第四个,而他那个不幸战死的同乡在第八行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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