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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且浮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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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一夜,小城里的江湖人似乎少去大半,或是总算学会了怎么入乡随俗。

沿街走去,甚至不见几个大模大样的地痞,往日凶神恶煞的好汉们,如今一个个收敛了脾气,会走路、会避人了。仿佛神医降世,随手一抹,将他们长在脑袋顶上的眼睛,都安回了眉毛下面。

宋回涯远远跟着小乞丐,看着她出门后,一路心猿意马、徘徊不前,以为她是不会去了。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发现她是绕路去了河边。

小孩蹲在石块上洗了把脸,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的头发,用手指简单梳理了遍。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犹豫着脱掉鞋踩进水里。

冷水刚没过脚踝,她洗漱的念头便被浇灭了,赶忙跳回岸上,潦草甩干水渍,继续往前走。

见她确实在往药铺的方向去,宋回涯才放心离开。

孙氏药铺离得不远,没了江湖人的捧场,生意骤然间变得惨淡。

小乞丐进去时,一红衣小童正趴在对面的柜台上浅睡,听见脚步声眯着眼睛抬了下头,见到是她,又躺了回去。

小乞丐站在门口踯躅良久,正打不定主意是留下还是离开,一身长衫的老者恰巧掀开厚重帘幕走了出来。

老者一身灰扑扑的棉衣,手上抱着个陶罐,下巴高高扬起,只用眼底的余光上下审视了她一番,似乎很不满意,勉强迁就道:“就是你吧?洗个手,跟我过来。”

小乞丐心生忐忑,已想走了。老者放下陶罐,不管她如何反应,兀自走向后院。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后院还站着三位少年,穿着一样的衣服,正在忙碌。见老者进来,皆放下手中东西,迎上前问好。

老者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傲慢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断气了。他指着水井旁一座小山似的柴根,说:“把外面的皮剥了,放进那边的筐里。后面的事不用你做。”

那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差不多手指粗细,还带着泥,该是刚从土里挖出。

小乞丐饥肠辘辘,捂着肚子,想问有没有早饭吃。老头儿斜她一眼,先行说道:“不做事,哪来的饭吃?没力气的话,现下就走吧。”

小乞丐只能闭上嘴,委屈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忙活完,坐着休息会儿,边上的少年又给她扔来一把小锄头,让她去给墙角下的那块小药田松松土。

小乞丐抄起锄头,满脸怒容,是想直接朝着那少年砸过去的。突然想起宋回涯今天早上的那句话,表情变了变,又将手放下来,若无其事地回道:“知道啦!”

少年吓了一大跳,两手护住脑袋敏捷后跳,打算开口喊人,但见她很快冷静下来,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癫,骂道:“你有病啊?”

小乞丐闷头翻刨田里的土,脖颈上青筋暴突,硬生生忍住了没出声。

一直到傍晚,小乞丐累得两手都快举不起来,少年才端了碗饭过来,放在地上,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小乞丐飞速跑过去,端起来一看,发现全是些冷了的剩菜。

有半碗是菜汤,底下泡着几片发黄的叶子,一小团从饭桶上扫下来的米饭,还有几根涨糊了的面条。

老头儿和另外几人应该是已经吃完了,年轻学徒抱着盆脏碗筷放到井水旁,看也没看她,收起晾晒的草药搬去仓库。

小乞丐抱着碗自己找了个角落坐着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整理心情,只是忍不住地鼻酸。

这跟打发要饭的没什么分别。最大的不同只在于,她要帮着做事,宋回涯或许还为此求过不少情,甚至给了笔银子。

小乞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抓起面条,塞进嘴里。饿得狠了,也不觉得难吃。仔细将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宋回涯回来了,坐在高处的树干上,垂眸看着小乞丐安静吃完饭,两手捧着碗走到井边。她站了会儿后,沿着回廊过去远远望一眼在前院闲聊的几人。

见没人搭理她,又规规矩矩打了桶水,把堆在盆里的碗筷一并洗了。

她手上该有不少细小的伤口,碰到冷水时一阵阵地刺痛,于是边洗边往手上吹气,直到后面没了知觉,动作反而快了起来。

洗完碗,她吃力地将盆搬到后厨门口,放下袖子,两腿打晃地走过去告诉老者,事情都做完了。

老者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她伸出的双手上,语重心长地教训了句:“嗯,虽然你做事马虎,手脚也笨,但姑且还算听话。今日晚来了一个时辰,扣你一半钱。明日记得早点来。”

小乞丐没有说话,捏紧手中的银钱,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先生皱了皱眉,不悦道:“没有礼貌。”

他拿出算盘,核对今日的账目。不多时,一人裹着身寒意大步从门外走进来,提着袋东西,信手甩在桌案上。

“来了?”

老者掀起眼帘,伸手准备去拿案上的包袱,宋回涯随意一扫,直接将东西推到了地上,里面的草药、果子也从未系紧的布袋里翻滚出来。

“你——”老者指着她鼻头,大发雷霆道,“捡起来!否则这些东西老夫不收——”

宋回涯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摁在了柜面上。不等他起身,左手握着把卷边的匕首,擦着他的脖颈,深深扎进木板半寸深。

老者两手在空中颤抖,惊惧中忘了抵抗,只尖锐喊了两声。

院内几名少年听见动静,抄着扫帚冲进前厅,想要上前阻止,又被宋回涯身上的凶戾气场吓退,僵持在原地,推攘成一团。

宋回涯松开手,眸光冷淡,平静地道:“我对你客气,是给你面子。但不代表谁都能担得起我这份面子。也不代表我是在求着你。明白了吗?”

老者发须皆颤,喉结滚了滚,用力点头。

宋回涯唇色苍白,气息微弱,是以威逼的话语也说得轻声细语,退开一步道:“捡起来。”

老者几乎是站不稳滑下去的,将地上的东西捞进怀里,惊吓过度,老腰却是直不起来了,瘫软在地难以动作。

宋回涯朝边上递了个催促的眼神,少年们怛然失色,终于晓得跑过来帮忙。扶起师父,再囫囵捡起东西。

老者顾不上计算这堆东西的价钱,颤栗着从抽屉里数出十两银子,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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