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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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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跪在那里,叩头之后回话:“启禀陛下,臣女……咳咳,臣女只是……”

“只是不慎跌倒。”

“放肆!”这一次皇帝没有开口,皇帝身边的皇后忍不住开始发威。

皇后孙书蝶虽然保养得宜,但到底是上了些许年纪,又到底是后宫之主,端起架子来也是势如山催,还借着一点帝王龙威,足够唬人。

“陛下面前胆敢口出谎言!你可知就凭你如此形容见驾,就能治你个殿前失仪之罪!”

白榆装着被吓坏的样子,摇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又撑着手臂,勉强坐直。

安和帝微微皱眉,不是因为白榆撒谎,是因为皇后狐假虎威的动静太大,而且九皇子妃看上去确实可怜。

男人总是会天生对弱者产生“同情”,皇后光顾着逞威风,忘了自己当年就是利用“示弱”频频陷害善妒的德妃而

上位。

虽然皇帝不会对九皇子妃产生什么逾越正常的感情,可是怜悯是不由自主的。

白榆重新跪直之后,立即叩头回话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不是蓄意欺骗,只是……只是身上的伤,确实不是遭谁迫害。”

按理说,白榆是九皇子妃,该叫父皇母后。

但是白榆从昨天开始就故意这样,好显得自己“不认可”自己九皇子妃的身份,战战兢兢不敢乱叫的模样。

倒也无人挑拣她的叫法,毕竟在他们心中,白榆确实是不配叫皇帝为父皇,皇后为母后的。白榆如果真的叫了,他们才会不舒服。

白榆假装羞愧难言,一张小脸霎时间红透。

不敢直视君上,但也被逼得不得不说:“只是九殿下昨夜毒发致幻,将臣女误认成了戕害陛下的仇人,身上带着剧毒依旧暴起,要将臣女这个‘弑君’者活活掐死。”

白榆的话音一落,皇帝眉头一跳,神色微微怔忡。

皇后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身边一直当背景板的太子谢玉山,则是非常认真地看着这个九皇子妃。

竟是连他也看不出她撒谎的痕迹,就像那夜自己轻易被她的痴魔样子欺骗。

谢玉山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心中隐隐对这九皇子妃产生了一些激赏之情。

从昨夜入宫开始,她便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仅在寿宴唱礼之时以“孝”挫一众皇子,寿宴之上与皇子妃们之间的冲突也未曾吃亏。

如今带着这一身斑驳伤痕对阵君王,看似怯懦实则肩颈放松,游刃有余。

谢玉山看了一眼自己斗遍后宫的母后,也在逼问她之后被哽到难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皇帝因为白榆的一句话,都忘了叫白榆来做什么,忍不住出声问道:“小月牙他……九皇子看上去如何?”

他今晨听皇后的撺掇,让人带九皇子去太医院,但是皇帝确实忘了关心自己的九皇儿。

那个在危急时刻,毅然决然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前的,被他忽视多年的皇儿。

他竟是和他母妃一样本性纯良痴魔。

“太医说九殿下所中之毒,名为曼陀罗,有致幻作用,伴随着高热与昏睡,和寻常发炎极易搞混,难以分辨。”

白榆轻声道:“万分歹毒。”

一皇子听了白榆这四个字,咬牙咬得侧脸都绷紧。

曼陀罗而已,素日里惠都氏族的纨绔公子们还会吸食来追求“极乐”,严格来说根本称不上是毒!

若不是剂量过大,他无法狡辩,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教训老七才下的药。

被这女子巧言一说,怎得跟鹤顶红差不多了!

白榆继续道:“昨夜臣女发现九殿下不对劲,伤口血流似有深黑,看上去像是中毒,九殿下又在梦中一直叫着‘父亲别走,母亲别死’,就想要当时的太医仔细探查。”

“但是那位太医不仅不听臣女的话,还强行包扎了事。臣女心急九

殿下,意识到这太医恐怕受人指使,又不知门外的侍从婢女是否被渗透,只好关门将他砸昏,幸好那太医年岁大了,若是青壮年,臣女怕是也凶多吉少。”

“皇宫大内之中,竟也能发生这种事情,臣女实在是心中发冷啊陛下。幸而今晨臣女听说,那太医已经被制服下狱,卧榻之侧安危慎重,陛下当严查才是。”

“而正是因为臣女不知门外是谁的人,才在九皇子毒素发作之时,不敢开门唤人,臣女强行制住九殿下,才弄成这副模样……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啊!”

突然被cue的皇后:“……”

这一下好,白榆三言两语直接把一皇子势力渗透到皇宫这件事,在皇帝心里埋了个铁柱子,都不是钉子。

一皇子谢玉树恨不得上前叉死白榆。

而一句“父亲别走,母亲别死”让皇帝端坐的身形微微一颤。

皇后咬着牙瞪着白榆,知道她舌灿莲花的本事大着呢,不能再任她胡言乱语下去了!

因此皇后立即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七皇子。

今晨皇帝吃早膳的时候,七皇子单独被皇后叫出来谈话,一皇子也和太子谈过。

皇后声称只要七皇子足够配合,皇后和太子就能在皇帝面前保他一命。

七皇子谢玉梅如抓救命稻草,自然是无不答应。

此刻被皇后看一眼,立即尖声开口:“你少说没用的!当时分明我要去为父皇挡箭,是你阻拦了我,我才没有过去!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你的阴谋!”

七皇子这一嗓子,把皇帝从从前的回忆之中喊了回来。

但是他竟是不悦地狠狠瞪了一眼七皇子,冷意森然。

而皇帝到底也没真的忘记叫九皇子妃来做什么,不过开口语调却是和缓了许多,这会儿倒真的像是在将白榆当成一个小辈对待了:“九皇子妃,七皇子说你昨日在万寿宴上阻拦他扑向朕,可有此事?”

白榆一脸恰到好处的迷茫。

侧头看着七皇子,而后又看向皇帝,回答道:“臣女……不知这话如何说起?”

“昨日臣女发现殿中有刺客,逆着人流跑回来,陛下恕罪,臣女孱弱之身无能护君。只是……只是紧张九殿下神志不清,遭人误伤,想要将九殿下拉出人群。”

“但是臣女跑到的时候,九殿下推开了臣女,护住了陛下。”

白榆叩头道:“陛下,臣女正想说呢!九殿下经由昨日一刺激,加之曼陀罗致幻的毒性,神志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昨日他对着臣女说了很多完整的一连串的话!虽然都是在逼问臣女是否是妄图弑君的凶手。又因为实在护陛下心切险些将臣女活活扼死,但是大抵正是因为这一份护佑陛下的迫切之情,让九殿下又找回了些许神志!”

“九殿下还说,他没有了母亲,不能再没父亲了……”

白榆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一脸加上一脖子的青紫在皇帝眼中,看上去就是个小可怜。

而在其

他人的眼中,俨然是一条斑斓毒蛇。

每一片蛇鳞都有毒的那种,爬行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焦黑。

就如同皇后此刻黑如锅底的脸,一看就是“中毒”颇深。

皇帝则是被白榆说得眼窝滚烫,隐隐竟有泪意涌现。

安和帝不是个心软之人,可是偏偏白榆在他刚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十一皇子的当口,大肆灌输“九皇子”的至真之情。

滚在他面前十一皇子的头颅仍在眼前,喷溅在身上的热血让安和帝也活生生被烫脱了一层帝王皮。

年长者偏爱幼子。

“没了一层皮”的安和帝,从十一皇子往上数,十一皇子和十皇子畏惧他,与他不甚亲近。

说得再直白一点,他们的母妃也不甚受宠,在皇帝心中没有什么记忆点。

但九皇子不同,他的母妃真的得到过一份帝王爱,还死得那般冤屈。

这一刻曾经的厌弃,蓄意的回避和置之不理,尽数都如潮水一般化为了愧疚,伴随着他死去的十一皇子喷溅在他身上的腥热血流,汇聚雕塑成了一个新的幺儿幼子——那就是九皇子谢玉弓。

用来承托所有帝王偏爱,和他无处可寄的一点真情。

“罢了,你下去吧,好好照顾小月……照顾九皇子。”皇帝有些疲惫地挥手。

白榆叩头谢恩,又假模假式地要皇帝千万保重身体:“有头昏和头疼之症……”

白榆五体投地,竟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臣女斗胆请陛下千万要让太医注意头风之症,臣女观陛下此刻的面色,正如臣女家父,家父正是因为年纪渐大,但是贪嘴多食,隐有头风之症,但一家人看不住他偷吃,恼人得紧……臣女多嘴,陛下恕罪!”

她趴在地上,像是吓坏了。

实际上是关心一下皇帝让他做好准备,别等会气脑溢血了。

但是一脸腥风血雨的皇帝,竟然被她这“失言”逗得失笑了一声。

“你难不成还自学医术吗?又是观九皇子伤口有毒血,又是观朕面色不佳。”

“去吧。你也该好生休息,声音嘶哑让太医开服药吧。”

“谢陛下!臣女告退……”

白榆嘴上说着告退,实则没起身,而是弓着身子在掏手帕呢。

这几个人问完话了,现在该轮到她好生“倾诉”一番了。

谢玉山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热闹,也该上场打一局了。

打完这一局她好赶紧遁,从此以后离老谢家的人远一点!

而到此刻,满殿的皇子,包括皇后,表情都是十分精彩绝伦。

包括向来没几分表情的谢玉山,也是眉头微蹙,看着这个九皇子妃心绪翻涌。

她频频占据上风,让所有人哑口无言,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为老九铺路,甚至最后还玩了一把“父慈女孝”!

皇后眼睛眯起,之前她还当真是低估了这个妖精!

以为她只是普通小妖,未曾想竟是成了气候的妖孽!

但是就让她这样离开,皇后如何甘心?

因此皇后开口道:“慢着!”

“陛下,”皇后跟皇帝笑一笑,说道:“陛下今晨用膳之时,臣妾专门找一皇子和七皇子谈过。”

“发现一点可疑之处,他们两人,竟然都是身边有人蛊惑在先,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昨夜的行凶的凶器之上正有古怪,这九皇子妃昨夜看着太医取凶器,那凶器臣妾今早也看过,臣妾还想请九皇子妃好生辨认一番。”

“事关重大,待九皇子确认好了,臣妾再与陛下细细道来。”

“来人,带九皇子妃去偏殿辨认凶器。”皇后一脸的恶欲将逞,嘴角微翘。

白榆的控诉就这么没能出口。

两个婢女来扶着她,实际上是挟制她朝着偏殿去,白榆看向了谢玉山,谢玉山坐在那里,眉目微垂看着地面,白玉扳指微微转动,不动如山,不动如仙。

白榆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屋内漏刻寂静滴落,白榆被带入偏殿时无意间扫了一眼,距离她被传入这福安宫问话,刚刚过去两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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