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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山河长寂(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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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从高梓津那一句话音落下,屋内许久都没有人再出声。

直到再发出声响,是后面床榻上剧烈的挣扎之声,只听“扑通”一声,凌枫秋翻身落地。

他爬不起来,如同濒死的鱼在地上踢蹬。

宴云笺立刻起身去扶,但无论如何,凌枫秋就是不肯安静,喉间赫赫作响,双臂数次挥在宴云笺身上。

这副仓皇崩溃的样子极其反常,宴云笺半跪在他身旁,却不敢用力怕伤着他,将床头软垫拿下来供他靠着。

高梓津走来,一言不发伸手,二指搭在凌枫秋脖颈边:“急火攻心,先点他檀中天突二穴。”

宴云笺依言照办。

眼见着凌枫秋冷静了些,他微微抿唇,握住凌枫秋一只手臂:“枫秋,你告诉我。是不是姜行峥将你残害至此?”

凌枫秋浑身一颤,双唇张合,喘.息几l声,热泪伴血从空洞的眼眶中流下。

他终于大力点头。

双臂前伸,数次开合嘴唇,似乎还有话要讲。

“你撞破了他对我将施的阴谋,他才对你下的毒手?”

凌枫秋光秃秃的双臂慢慢滑下,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终于,他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去,如同卸去一个背负很久的包袱。他瘫靠在床边,沉重而缓慢地点了下头。

竟是如此。

任凭他和张道堂百般努力,欲破解凌枫秋表达之复杂。问了万千个问题,没想到答案竟这般荒唐不堪。

宴云笺苍瘦的手轻轻落在凌枫秋肩膀上,心头愈发沉坠。

姜行峥为阻高叔,甚至不惜杀他性命。这种决心……他是非要他爱恨颠毒发不可。而凌枫秋此刻的证实,更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首尾衔合,露出阴谋清晰歹毒的全貌来。

——爱恨颠,是他一直敬重的大哥所下。

姜重山站在后面,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宴云笺。

重逢时,他捅了他两刀。这两刀有为他儿子征讨的部分。但若是,兜兜转转一圈发觉自己的儿子才是凶手……他又有什么资格恨宴云笺?

他不知如何面对宴云笺,只看着高梓津:“梓津,叫你们都受苦了。是我教子不善。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

“阿眠呢?”忽然,宴云笺打断他。

他抬头望着姜重山。

姜重山脑中空白一刹,与他对视。

宴云笺几l乎血液停流。原本问这一句,是他对危险无与伦比的敏.感,身体的本能比心底不安来的更快:“她说要出去,她去哪了?安全么?”

“……”

姜重山的目光令他全身僵硬:“阿眠是不是——”

姜重山嘴唇机械开合:“阿眠……在她大哥那。”

高梓津正不明所以,闻言猛然一怔,连连道:“姜行峥狼子野心,极善隐藏伪装,阿眠断断不能和他单独在一起,快去将她寻回来!

”他这数年靠着对姜行峥的恨支撑,早就对他厌之入骨。一听到他的名字,脑中连一丝侥幸都没有。

姜重山咬紧了唇,像是在安慰他,更像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并不知道你回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阿眠只是叫他回家,她什么都不知,他没必要伤害她……对。他不会对阿眠做什么的。”

高梓津微微松口气:“他伪装的好,还当你们不知道?好……好……他没有伤害阿眠的理由……为了维持这伪君子的模样,他不可能伤害阿眠。”

宴云笺伏在地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了。

他目光下敛。

再抬眼时,一片漆黑深沉。

忽然,他起身便向外走。

“我去寻她。”

高梓津跟上:“阿笺你别急。”

宴云笺摇头,“我不放心……我不放心……”

他的模样还撑着镇定冷静,可姜重山瞧在眼中,不安却渐渐扩散。二话不说,跟着向前走:“我也一道去。”

门口张道堂早就听的惊呆,眼见着这一个两个都这样一副表情出去,连忙道:“将军和公子莫怕,二位是关心则乱了,姑娘好端端的,又没碍着大公子什么,大公子无缘无故出手害她也不是明智之举啊。”

“以属下的愚见,眼下大公子跟姑娘在一块儿呢,两位若是就这么大张旗鼓过去,保不齐让他瞧出端倪,反倒挟持姑娘为人质。不如若无其事,先回府中去,等到他们二人回来,趁他落单,再将其拿下……”

宴云笺推开他的手。

“只要我在场,他就没有能力挟持阿眠。我一定能护住她。”

“他若是跑了,那公子的仇……”

“比起打草惊蛇,终究是阿眠的平安更重要。”

恨与爱,孰轻孰重。他可以一辈子不报仇,但他必须在这一刻就确认阿眠无事。

说完宴云笺谁也没看,也不等旁人。出门扯过缰绳,纵马疾驰而去。

*

纷雪欲重。

这个冬天比往年都要漫长。

刺骨的风回荡在心口,将最后一点热气也带走,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越惶恐不安。

宴云笺翻身下马,将缰绳甩到一旁,步履匆匆,一把推开门。

比凛冬冰雪之气更先一步围在周身的,是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他静立门边,被抽走所有呼吸。

这世上他最心疼、最舍不得的姑娘,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她穿着藕杏色的轻柔绫罗,像一片柔软的云,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身下漆乌的发与鲜红的血一同铺开。这样的景象,竟叫人觉得陌生。

宴云笺慢慢走近。

离她还有十几l步时,他双膝一软,踉跄跪倒。这一跪,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头痛欲裂,似有一根钢针从太阳穴穿颅而过,那极致的痛楚雪亮天光,叫人陡然清醒。

宴云笺终于明白发生

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狼狈不堪膝行向姜眠,好像浑身的骨头都碎了,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几l尺之遥,竟磨损衣衫下摆,剐蹭一路零碎的血肉。

姜眠安安静静闭着双眼,温柔无辜,宴云笺苍白枯瘦的手顿在半空,小心落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大拇指轻轻抚蹭。

好凉。

怎么会这么凉。

宴云笺托起姜眠纤薄的身躯,她那么轻,他却好几l次才终于将她抱起来。

一手温柔拢在她肩头将她搂紧,比起他的小心翼翼,她却很残忍,伤口汩汩鲜血濡透他的衣衫,沾在肌肤上,缓缓腐蚀他的肌理骨骼。

“阿眠。”他唤,“阿眠,我来了。”

她不理会。

宴云笺颤声:“阿眠。别不理我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啊。

抬眼去看,他刚刚打理过的马还温顺立在远处,她古灵精怪说“我要一匹秃毛马”的样子就在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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