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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风月同天(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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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城郊的偏僻宅院,院子不大,打理的还算齐整利落。

“范先生今日怎么亲自……”

里面迎出一人,双手抓着一簸箕药材,长袖挽起露出小臂,一面走一面招呼。话说了一半,整个人都呆了。

“这……”张道堂望着范怀仁身后的宴云笺,“范先生……”

范怀仁低声解释:“公子已经恢复了。”

“什么?!”

张道堂也不管他辛辛苦苦晾晒的药材,一把扔了,药材连簸箕都滚到一旁。

他急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宴云笺:“少将军您……”

一开口,却还是以往的习惯。

然而,他的称呼却让宴云笺脸上微微血色急速褪去,表面还是平静安宁,却无端让人觉得他苍白昳丽的皮囊下,内里正在急剧腐败,朽烂。

一个称呼,似杀他一遍。

张道堂本不是个心细之人,可看宴云笺,竟觉得格外易碎,语气也飘忽:“哦……就是……”他也不知该叫宴云笺什么,索性什么都不称呼,“爱恨颠是当今世上最歹恶之毒,没有解药,真的……已经解开了吗?”

他追问:“怎么解开的?”

宴云笺说:“我不知。”

张道堂双手握了握,不知该与他再说些什么,似乎责怪他也不对,不责怪他也不对,干脆转头看范怀仁:“范先生,您……您带人过来,怎么不事先知会一声呢?”

范怀仁道:“此事复杂,我们也是碰巧遇上。话赶话的,便将公子带来了。凌枫秋怎样了?他身体又不好了么?”

不是凌枫秋。张道堂叹气:“今日元叔在我这啊。”

“元叔在此?”宴云笺上前一步。

张道堂说:“是。只是他现在未必容您。”

这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范先生本就是宴云笺的旧部,心向着他自不必说。而自己,虽原来在烈风军当职,但因着年轻,终究在少将军身边较多,几乎日日一处,感情深厚。知道他所犯恶行并非有心后,对他的感情变的复杂,但绝非纯粹的厌恶。

可元叔不一样啊。

宴云笺轻声道:“我想见见他。”

“您先进来。”

进了屋,偏房中放着一简单的床榻,虽然陈设简单,但用料讲究,一看便是悉心照顾的。

凌枫秋躺在上面,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元叔应该在后院呢,等他进来再说。您先看看凌枫秋,爱恨颠的事,我们就是从他这得知的。”

张道堂坐到床边,捻起一根银针,便要对着凌枫秋眉心下针。

宴云笺低声:“他正睡着,先让他休息吧。”

针尖顿在凌枫秋眉心肌肤半寸处,迟疑一瞬,终究收了起来。

张道堂心中大叹:这才是他认识的少将军啊。苍天无眼,为何如此捉弄苦命人?

忍了忍情绪,他转身道:“爱恨颠毕竟是剧

毒,您坐这,我想为您把把脉。”

宴云笺便坐下来。

张道堂尴尬,没看宴云笺的眼睛,他很清楚对方明白,自己不是担心他身体,而且担心这个毒有没有复发的可能。

他脉象强劲,略有虚浮,也是近日来休息不足的缘故,丝毫不见病态之意。张道堂一边切脉,一边在心中思量:原来少将军的脉也是他看的,这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爱恨颠一毒一解,就从来没留下痕迹,难道此毒便如此神奇?还是真如姑娘所说,他张道堂就是医术不精……

想到这里,张道堂微微一怔,旋即一身冷汗。

当日……当日……

他为少将军把脉,姑娘追问还有无其他,他回答没有,姑娘便说他医术浅薄?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可能是吧,也许当时姑娘只觉少将军受伤深重,而自己说并无大碍,她不放心?

总归不该是知道了什么……

张道堂想的心惊胆战,偷偷看宴云笺一眼,见他从坐下起,便一直是那一副平静的表情,连眼睫都没颤过一次。

——若他伤心大哭,歇斯底里,反倒还能提上一提,他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反而让他什么都不敢说了。

张道堂缩回手,斟酌道:“自从在凌枫秋那里得知此事,我便翻看了高师父的记载,只不过他从医一道,对于毒经并不擅长,所以记载甚少。他的手书上记,此毒有很长的潜伏期,中毒之后与常人无异,只待时日催发孵化,便会……”

便会怎样,也无需他宣之于口了。

“只是……”

张道堂清清嗓子,声音越发低下去。

“只是什么?”宴云笺慢慢开口。

张道堂犹豫。

宴云笺又问:“只是什么?”

他每说一句话,那种怪异感就越重,不似活人,像皮囊包裹着血液与骨骼。不知哪一下轻轻一戳,会碎成一滩脆弱泡沫。

张道堂慢慢道:“只是,按常理来讲,此毒无解,终其一生也就如此了。不知您是有何奇遇解了此毒……以后还有无遗症,我便不得而知了。”

“嗯,多谢。”宴云笺轻轻点头。

屋中一时寂静,片刻后,宴云笺问:“凌枫秋如何得知我中毒之事?”

“这就太复杂了,”说起这个,张道堂语速才快了些,“当日也是巧的很,歪打正着终于明白凌枫秋的意思——他是对您……对姜家发生那些事有隐情要讲,只是他这般模样,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大急之下又会崩溃,所以只得慢慢来。他写在纸上的文字根本叫人看不出所以然,废了一张又一张。后来是范先生,拿着那些废纸推论研究,终于说出那毒的名字,凌枫秋拼命点头,我们这才知晓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宴云笺目光微转,向范怀仁的方向:“辛苦您了。”

这四个字,简直通透太多的辛酸,要如何踏足这里,如何由人接纳,又如何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所奉之主绝非狼心狗肺之人。此间苦

楚,实在不能一言诉之。()

范怀仁眼底微起水色,又大觉心痛:“公子实在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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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后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时屋中都安静下来。

元叔走进里屋,一眼便望见屋中多了两个人。

看见范怀仁,他只当是空气,目光越过他望向宴云笺,周身气压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他为什么会进来。”

张道堂站起来:“元叔……”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宴云笺走向他。空荡荡的衣衫随之晃动:“元叔……”

元叔上前一步,两人距离极近,他右手一甩,一把银质的小刀弹出,往前一递,毫不犹豫在他小腹上捅了一刀。

宴云笺丝毫未躲,生生受了这一刀,一丝鲜血从唇角流出,他抬手抹掉。

范怀仁眉眼一沉:“冯兄!在下一直敬你是个硬汉,请你理智些,我家公子他……老朽无法为其开脱,但看在他并非本心而是被人毒害的份上,请您手下留情。”

张道堂也道:“元叔您这是做什么,您不都已经知道了少将军他是中了爱恨颠之毒吗?”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避讳不避讳了,“爱恨颠是顺着伤口进入肌理的,并非口服能导致,这就证明那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凡人如何躲得过?若不是为战受伤,也不会被人暗算于他了!”

张道堂咽了咽口水,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无奈:“元叔,我不是求情或什么,我只是想说,此事……谁摊上谁倒霉,如果少将军真是丧尽天良之人,此刻他也不会这般难受了!”

元叔冷笑道:“他难受么?”

刀还插.在宴云笺腹部,元叔的手因痛恨与苦楚不停颤抖,他死死握着刀,恨意驱使他拧转刀把。

利刃切肤,在伤口中转搅,拧动。

而除去方才擦掉唇角血迹那一下,宴云笺一直静静站立。

“如果他难受,他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这般好端端的模样,我竟不知是用了什么脸面。大错已经铸成,难道一句轻飘飘的‘同是受害者’便可揭过?真是好无辜啊!”

“若真还有点感恩之心,有丝人性——当立刻自裁谢罪才是!”

范怀仁道:“冯兄,公子之罪,在下不敢为其开脱一二。但下毒的元凶还活在当世,难道自己先死了,徒留歹人在世上快活?那才是真的完全入套,遂了他人心愿。”

元叔沉默,将头侧向一边。

“元叔。”

宴云笺开口,嗓音沙哑,犹带血色,“您教训的是。捅我几刀,我甘愿受着。”

元叔看回他,唇角一抹冷笑:“这会儿功夫做这番姿态又有何用。我不会再拿刀捅你了,免得再被人说你无辜受害,反倒是我苛责。”

宴云笺轻道:“当然不是。”

元叔握一握拳,垂眸凝视那把插.在他身上的刀。

这把刀还是他前年生辰,姜眠送他的礼物。削铁如泥,深得他喜欢,如今

() 切进宴云笺骨肉中,都像是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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