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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酒酽春浓(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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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云笺薄唇翕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姜眠就看着他。

虽然他眉宇沉静,那是因为他一向隐忍惯了,从不会在面上表露出煎熬。但此时此刻,她却已经能看出他在强自隐忍。

姜眠有些不忍心了。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承受,还不是因为待她太好了。

“阿笺哥哥,我不怪你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对我说不出来这样的话。”说了这些,姜眠心也软了,“还好,还好。好在我现在知道了,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可以救你。”

现在责怪他缄默,也没什么意义了,应该向前看才是,他可以没事,这明明是一件太值得开心的事。

这念头一出,姜眠整个人愈发放松,越想,越露出欢喜的笑意:“原本我还担心你身体里的泯人之毒该怎么办,还在想高叔能不能凭我手中的解药再配置一份一模一样的,现在好啦,这些都不用再担心了。”

比起她纯粹的快乐,宴云笺却始终笑不出来。

阿眠是一个极其善良温暖的姑娘。

只要是她认为重要的人,她就会将其排在自己的前面。

也许此事在她看来微不足道,不过是要一些她的血,可对他而言,却无异于剜他的心。

他护持她犹嫌不足,怎么忍心让她为自己流血?

可是,他太了解阿眠了。

“阿眠,你听我说,”宴云笺低声,尝试劝哄,“眼下鸩蓝雪的毒已有解药,我再过不久便可恢复。泯人之毒,实际上并非烈性毒药,我的体质又比常人要好上许多,压制起来并不费力……”

“好了好了,你要是说这些,我就不听了。”姜眠打断,“我明明可以不再让你受苦,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眠——”

“我知道你身上带着匕首,你把匕首给我。”

宴云笺怎么可能给:“阿眠,你不要着急,你也说了,说不准高叔拿到了解药,可以配置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至少也让他试过,我们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当然不好啊。

他是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的差。

就算他年轻,体质特殊又内功深厚,可到底是死死压制着一道阴险的毒,怎么可能比健健康康的时候舒服?况且,鸩蓝雪的解药见效要那么久,如果可以立刻恢复视力,为什么要等?

姜眠知道宴云笺绝对不会乖乖把匕首给自己,干脆反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珠钗——

“阿眠!阿眠……”宴云笺一把按住她的手,却不敢使大力气,只松松圈着,“阿眠,我求你,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好么?”

“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你划伤了自己,连上药止血都不能。求你了,别这样。”

姜眠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宴云笺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笨啊你,我当然知道现在这里条件不太好,但是这也只能在外边做完

,等我们回了家……那肯定不太好嘛。”

“爹娘还有大哥知道了,嘴上虽然不会阻拦,但心里面肯定不会太舒服的,这事儿,能不让他们知道,最好就别让他们知道了。”

她是想救宴云笺,想让他的身体好起来,并不是为了成为他的恩人,让他在所有家人面前背上一个包袱,以后他在家中、在她面前低了一头。

拿他当做真正的哥哥,肯定要为他着想一些。

割血这种事,反正都是划一下,在家做和在此处做的效果当然不一样,姜眠都想好了:“我就在手上划一下,爹爹娘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就说是樊鹰干的,反正他也对我又摔又打,也不差这一下……”

看见宴云笺陡然一颤的瞳仁,姜眠知道自己说多了,赶紧找补:“也……也还行吧,他也没干什么,那谁让他那么讨厌下毒使阴招,就把这锅甩给他。”

宴云笺垂首,苍白的唇微微发抖。

姜眠没注意,越说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以后跟樊鹰只会在战场上见了,没有坐下来对峙的机会,回家我们就跟大家说,我拿到两份解药,一份已经立刻给你吃了……嗯,你的眼睛不过是比高叔预计的提前些恢复,估计没人会多想的。这么一来,所有事都解释的通,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不行,阿眠,不行。”宴云笺喃喃摇头。

她为自己流了血,还要在父母兄长面前替他遮掩。

他不可能如此厚颜无耻。

听他仍然拒绝,姜眠又好气又无奈:“怎么还是不行?我的血可以帮你,早用晚用,迟早都是要用的,难道一定要等到回家再用?”

他乌净的暗金眼眸垂下来。

姜眠明白了。

没有早晚,这是根本就不想用。

“阿笺哥哥,你不肯答应,难道你要生生的扛一辈子吗?”

好吧,看他的表情,看来他是这样想的。

他脸色很差,姜眠担心,心里也微微起了情绪,不想劝了。

右手握着珠钗便向自己左手扎去——

刹那间,宴云笺出手,也没见他使多大力气或是如何迅速,即便自己握的很紧,那珠钗还是被他轻而易举收走了。

不仅如此,与此同时他还卸去了她头上剩下的两个钗环。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手上所有的尖锐物品都被他收走了。

头上少了两只钗环固定,两边的发髻散落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姜眠还愣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头发:“你……”

“你怎么这么讨厌——把东西还我。”

宴云笺什么也没说,姜眠的钗环收进怀中——也不拘放在哪儿,只要他不想让姜眠拿,她是决计拿不到的。

“阿眠,”他唤了一声,声音特别温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于我而言,这真的很难。”

宴云笺微微仰头,视线之内,仿佛有什么事物让他的目光如此虔诚:

“阿眠,你不知道,乌昭神明就悬在每一个乌昭和族人的头顶。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他们收进眼底。我不能答应你的提议,让你受伤流血解了我自己的困顿,又在对我恩重如山的恩人面前遮掩。我会成为阖族耻辱,乌昭神明会唾弃我的。”

姜眠静静望着他,心中久久不能平意。

她知道他有坚定的信仰,可从来没有想过,竟会到如此程度。

那钉在他身上几l千年,坠着无数人口诛笔伐名为“忘恩负义”的耻辱钉,在这一刻彻底轰然粉碎。

几l千年的时空光阴化烟散去,在历史的洪流中,她被推到他面前。

无关任务,无关恩义,哪怕只是为了他这颗赤诚清白的心。

她也愿意,为了他,用这双力量薄弱的手抵抗历史的车轮。

姜眠微微低下头,忍下忽然而起的那股哽咽之意,再抬头时,眉眼已然轻轻弯起。

拉过宴云笺的手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身边。

“哥哥,当然不是这样啊,你想的不对。”

早已将他视作亲兄长,姜眠心生怜惜,一时忘了男女大防,竟忍不住抬手抚了抚他脸颊。

宴云笺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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