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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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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晏书珩和阿姒相携着没入夜色中,元洄淡淡转身。

南周人好风雅,建康城中遍布酒肆乐馆,几人来到处颇风雅的乐馆。

“贵人,这是我们乐馆的招牌佳酿,名为‘醉生梦死’,饮后可唤起过往所有美好的记忆,贵人可——”

高大威猛的护卫抬剑拦住侍者。

“我们主子从不饮酒。”

刚转身,见青年修长的手正端起杯盏,若有所思地打量。

随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护卫讶然看着元洄:“殿下,您?”

元洄无甚表情,像在鉴赏一把名剑,中肯道:“尚可,你也尝尝?”

护卫恭敬道“不敢”,那壶“醉生梦死”便由元洄一人饮完。一壶酒饮完,青年目光一如既往地坚定。

深夜,几人回到驿馆。

酒多少起了些用处,这夜的倦意来得格外汹涌,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梦,沉甸甸地压来。

.

“这锁好看,是爹爹打的么?”

“……不是,这锁,是阿娘随便寻人打的,没什么特别的。”

四岁的元洄很喜欢阿娘给的长命锁,阿娘也很喜欢看他戴着它。但每次他就着此锁刨根问底时,阿娘的笑便会变得很奇怪——虽在笑,但仅是扯了扯嘴角,若遮住下半张脸,倒更像在哭。

年幼的他不知母亲因何而“哭”。

他只知道母亲因何而笑。

譬如当他茁壮长大时,她会笑,当父亲凯旋时,她也会笑。

母亲笑,是因为她本就不是个伤春悲秋的女子,相反,她很坚韧,哪怕他们母子被敌军掳去当人质也泰然自若。

她的悲伤,藏得极深。

四岁的元洄不知道母亲为何悲伤。

六岁时,他似乎明白了。

某次,不慎弄丢父亲亲手为他锻造的剑——那是他最爱的一把剑,那时元洄才知道,世间一种叫做“遗憾”的情感。

母亲的悲伤也是“遗憾”。

如何才能让母亲少些遗憾呢?

偶然地,他发现一件事情,每当父亲露出冷淡傲然的神情时,母亲的目光会在父亲身上停留得久一些。

那是怀念的神情。

就像他怀念那把弄丢的剑。

原来那样就能让母亲不那么怅然,他亦学起父亲的沉静和淡漠。

这时候,母亲的神色就不只是怀念,更带着心疼和怜惜。

她会万般珍视地轻抚他的面颊。

仿佛看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尽管一直都拥有父母双方的疼爱,但那样的目光蕴含着莫大的重视,哪个孩子不想得到那样极致的关注?

更何况,父亲也喜欢冷静的他。

元洄开始敛起性情中那些犹豫、心软、恋旧的部分。及至年岁渐长,这就不再只是为了讨好父母刻意穿上的外壳,而是儿郎

必备的品质。

唯有杀伐果断者,方能成事。

十五岁那年,母亲生了场重病,她在病中时彻底卸下了坚强的面具,无助地一遍遍胡乱哭诉着。

那阵子,元洄常听到一句话。

“月臣、我的孩子……”

“是晏家,他们带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他才知道,母亲原来有过其他孩子,那孩子,大抵是没了。

十八岁。

在父亲慕容凛的教诲下,元洄长成个淡漠的少年,少年志在千里,请求随父征战四方,但父亲说他欠些火候。

他被他派去刺杀南周世家长公子。

要杀的,是晏氏长公子。

晏氏,正是母亲在病中曾多次说起,一提便会泪流不止的“南阳晏氏”。

元洄带上他亲手挑选栽培的数十死士,力求速战速决,然千钧一发之际,他听到了那位晏氏长公子的声音。

他似乎也有把长命锁。

生平第一次,元洄失手了。

晏氏长公子非同小可,身边尽是精锐。一瞬的犹豫,他赔上了精心栽培的死士,自己也九死一生。

躺在废弃马厩中时,元洄想,父亲没说错,他离杀伐果断尚欠火候。

那次的伤实在重,他的灵魂都快随鲜血一道涌出体内。

“吱呀——”

鬼叫似的声音将他唤醒几分。

时机正巧,约莫是父亲派来的人,元洄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出乎意料,那名潜伏南周的细作竟是个少女,约莫十六七,一双眼懵懂,干净得叫人不忍直视。

父亲果真会栽培人。

少女很谨慎,许是怕暴露身份,试探着走近,神情戒备。

他朝她伸出手:“……救我。”

本以为她会问他有没有事。

可再次出乎意料。

少女眼底没有半点不忍,而是问他:“你……你是好人坏人?”

元洄说出暗号。

“我被兄长所害……不慎受伤,望女郎搭救,我必重金相酬。”

少女怯生生地眨了眨眼,颇无辜道:“那也不能证明你好坏,万一你是恶人,我岂不得和东郭先生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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