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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096章 转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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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皇帝,将近而立,看背影还有些英姿勃发,但若转过来看正脸,两只眼窝却是微微凹陷,稍显纵欲阴鹜了些。

他棋盘对面坐着的乃是一名面阔口方的和尚。

只是这和尚也没有和尚的样子,眉目间没有多少慈和之色,身材也十分魁梧,一双倒吊三角眼,看人时竟有些草莽枭雄气的凶神恶煞。

这便是当朝国师,圆机和尚。

萧远知道,四年前沈玠能顺利登基,这和尚似乎也有功劳,虽则没有谢危功劳大,可却极得皇帝信任,加上太后娘娘青睐佛家,所以封了一座寺庙给他不说,还将他封为本朝国师。

相比起来,谢危年纪虽轻,可一个太子少师比起来则显得有些寒酸。

朝野上下也有不少人把这和尚同谢危对比。

谢危如何不知道,但这和尚能成事,本事必然极大。

萧远不敢马虎,进到这大殿内后,便添油加醋将自己在勇毅侯府所遭遇的事情一一呈报,只是言语间将涉及到谢危时,到底有些忌惮,也恐自己一番话反让谢危在皇帝面前露脸,所以干脆只字未提。

结束后便问:“圣上,他们大胆至此,该如何处置?”

沈琅一颗棋子执在指间,一双狭长的肖似沈琅的眼眸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在这光线本就昏暗的大殿之中,更显得可怖极了,目光竟是落在了萧远身上。

算起来,他虽贵为皇帝,可也该叫萧远一声“舅舅”。

然而这个舅舅办事……

当皇帝和坐牢也没区别,权力看似极大,可也要防着天下悠悠众口。这种时候,“刀”就变得极为重要。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这帮人去做,自己确须高坐在上,泥不沾身!

不然豢养心腹干什么?

换句话说,是心腹就得做心腹该做的事!若中间的心腹也想要当个“好人”,不想招惹麻烦,在这种事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圣旨少盖了一枚印,这位舅舅竟然打道回宫来!

这一回来岂不告诉世人,是他执意要发作侯府吗?

且这明摆着也是怕在此事之中担责。

真是废物一个!

沈琅有心要立刻发作,然而转念一想,顾及到太后那边,终究压了下来,只冷着脸直接叫了王新义:“褚希夷那老头子在养病也别叫他进宫来,带舅舅去中书省那边取了印来先盖。勇毅侯府乱臣贼子不可轻饶,一律先给朕投下大狱!违令皆杀!”

萧远立刻洪亮地道:“是!”

他看着沈琅脸色虽然不好,但只以为沈琅是暗中恼火于勇毅侯府的反抗,根本想也想不到沈琅真正不满的是他以及萧氏一族,也根本想不到谢危方才劝他一句真正的用意在哪里,是以还有些振奋。

行过礼便与王新义一道先去取印。

按大乾律例,盖印之事得要褚希夷这边点过头才能办,可用印都在宫中,是以印信也都放在宫中。

强行取

印,又不是人人都是张遮,便是心中觉得不妥,也无人敢置喙。

更何况褚希夷还不在?

萧远那边给圣旨盖上印便走,大殿之中沈琅却是骤然掀翻了棋盘,咬着牙道:“朕对勇毅侯府下手,萧氏固然高兴,可这模样暗中也是防着朕以此作为把柄他日也对他们下手啊!”

皇帝自然是没有错的。

即便不曾加盖大印,也可说是一时怒极攻心。但若萧远已经知道中书省的大印没盖,还要依照圣旨之令,甚至对勇毅侯府大开杀戒,那萧远便会招惹非议,他日这件事也会成为把柄。

只要沈琅想,便可置萧氏于死地!

圆机和尚坐在他对面,见着棋盘上摔在地上,棋子洒落满地,也未有半分惊慌,单手立在胸前,只笑了一声:“难道圣上确无此意吗?”

沈琅便转眸望着他,竟慢慢消减下去。

他起身,踱步,站到了宫门口,望着白玉阶下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冷冷地笑道:“倒也是,不怪他们警觉。勇毅侯府已除,下一个便是萧氏。这天下唯一个皇族卓立于世,什么两大世家!”

祭祖,加冠,取字。

一应礼仪完备后,一场冠礼也走到了尾声。

燕氏一族以燕牧为首,向谢危献上金银、书墨等种种作为答谢,又使燕临行过三拜之礼,从此奉谢危为长,方才算是结束。

礼毕时,燕临也长身向静寂厅堂内的所有人躬身一揖,道:“今日诸位大人、故友危难前来,不异雪中送炭,此情燕回永记于心!”

原本的少年,已称得上是名真正的男子了。

众人皆知今日之祸只怕不会善了,都在心底叹息一声,纷纷还礼。

谢危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出神。

满朝文武大约都有这样的感觉——

皇帝对他这位少师言听计从。

可事实上却不然,那不过是因为他每一次说的话都能切中沈琅的心意,而不切心意的那些话他都没有说罢了。如此才使人有此错觉。

有了这个错觉之后,满朝文武便不会有人想要得罪他。

包括萧远在内。

但他却可凭借对皇帝的了解,算计旁人:萧远一是皇帝的舅舅,二是萧氏大族出身,自以为与皇帝亲厚,只怕是想不到皇帝真正的忌讳在哪里的。

可也正因他所处的位置太特殊,少师之位并无实权,相比起来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师,圆机和尚,显然略逊一筹,可一旦有了实权就会引来忌惮。

没有实权,有些事终究力不能及。

更何况本能调动的力量还要受到背后天教的掣肘……

通州大营哗变!

他早派人在通州各处城门外设防拦截,格杀勿论,军营中人不知消息,哪里来的什么“哗变”!

一股凶戾之气,暗地里悄然爬上。

外头又吵嚷起来,是萧远终于拿着盖完印的圣旨回来了。

这一下再无人能说什么。

虽然有人觉得这未免也太快太容易,可印信都在,这种凭猜测的事情对不出真假,若再为侯府说话,只怕不仅引火烧身还害了侯府,所以都保持了沉默。

这倒让萧远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他恶声恶气地下令捉拿。

勇毅侯府的府卫都看向燕牧,燕牧只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反抗,任由铁链枷锁将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束缚起来。

只不过,当有两名兵士拿着枷锁上来便要往燕牧脖子上卡时,旁边不远处立着的张遮眉头轻轻一皱,又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刑不上大夫。”

萧远鼻子都气歪了。

两名兵士愣愣傻眼,看向萧远。

萧远心里筹谋着以后再让这姓张的好看,此刻却只能将气都撒到别人身上,因此破口大骂道:“没听见吗?!刑不上大夫,这老匹夫抓走就是!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两名兵士莫名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只好将枷撤了。

燕牧再一次看向这位素不相识的刑部清吏司主事,终是不由得向张遮笑了一笑,竟是洒然地径直迈出了厅堂,随着府里其他人一道去了。

燕临还在后面一点。

从姜雪宁身旁走过时,他心里满腔潮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去他祖宗的流言蜚语!

这一刻,他只想一骋心怀!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然后眨眨眼道:“走了,姜二姑娘,剑帮我收好。”

姜雪宁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都没等她反应过来,燕临已经踏出了门外。

原本热闹的侯府,忽然就凄清冷落下来。

片刻前还是冠礼正行,宾客满堂,如今却是杯盘狼藉,命途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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