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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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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凌霜和荀郡主两人的赌局,老太妃看着她们的神色,就像看着早已成为山林之王的人,看着两只小兽厮杀。这是她们三个人的戏台。

宫中的人,什么没见过?

凌霜道:“民女也是想给自己洗冤时,看到的这个故事,说是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小偷正好进来新房偷东西,藏在床下,想等新人睡着了再偷东西。谁知道两个新人十分投缘,就说起各自家里的事,爹娘如何,兄弟姐妹如何,说了一夜,小偷没机会溜走,第二天丫鬟进来伺候,就发现了小偷,抓他去见官,小偷就说自己是新娘的情夫,是她引进来,要和他私奔的。县官不信,小偷就说起新娘家的事,许多隐秘,桩桩件件都对得上。县官也无法,只好传召新娘见官,互相对质。但是良家女子在公堂见官,是受辱的事情,何况是新嫁娘,新娘于是寻死觅活,好在有个老吏,就出了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老太妃听得来了兴趣。

“他找来一个妓.女,扮作新娘的样子,来公堂让小偷指认,小偷虽然在床下偷听一夜,但却没见过新娘的样子,于是把妓.女指认为新娘,县官大笑,真相大白,将小偷收押,还了新娘的清白。”凌霜不紧不慢,说完故事。

“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妃问道。

“荀郡主既然提出疑问,说我姐妹的侍女也有嫌疑,本该是让我姐妹的侍女和我的丫鬟一起接受指认的,但万一被那书生胡乱认了一个,刚好中了,不仅民女的清白无法洗净,真相也永远无法大白了。”凌霜抬起头道:“不如这样,就请荀郡主所有的侍女去接受指认,我断没有请荀郡主的侍女替我传递情诗的道理,如果那书生不认,我愿再让我的侍女接受指认,如果书生胡乱认了,说明他没见过我的侍女,正好真相大白,老太妃意下如何?”

用尽世上所有辞藻,也无法形容荀文绮那一瞬间脸色的变化。

凌霜知道自己赌中了。

她果然用她侍女中长得像月香的,乔装打扮,去递了情诗。

站在人群外围的蔡婳,也长舒一口气。

宫里的手段,就是最高明的,未必吧?凌霜跪在长阶上,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傲气来,她看向荀郡主身后那脸色惨白的王嬷嬷,笑了起来。

今日就试试,宫中的手段厉害,还是我娄凌霜的兵书厉害。

“你放肆!”文郡主终于开口:“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让文绮的侍女去替你接受指认,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这样了,还要包庇外孙女。凌霜并不畏惧,而是冷冷答道:“回文郡主,是荀郡主自己先说的,她既然想要知道真相,民女就提出这个方法,相比让民女的丫鬟接受指认,这方法岂不是万无一失吗?难道荀郡主担心那书生会乱认一气,指认荀郡主的侍女是递情诗的人。就算这样,也不代表荀郡主才是那个约书生相会的人呀!”

她言辞锋利,简直如刀一般,长阶上一片死寂。文郡主气得浑身发抖,连声道“放肆”。

“好了。闹成这样也就够了。”老太妃终于施施然开口,她深深看了凌霜一眼,道:“毕竟是闺阁大事,指认不指认,都是一件丑闻,好姑娘,你叫娄凌霜是吧,你起来吧,你要是信我,这件事就交给哀家来断,如何?”

凌霜心下叹息,知道她们那个层次的人盘根错节,多半官官相护,但也只能见好就收。

“但凭太妃娘娘决断,还我清白。”

“好了。”老太妃起身:“凌霜,文郡主,文绮,你随我进来。其余闲杂人等都散去吧,今日可是海棠宴呢,大家照样说笑赏花饮酒啊,这事不过一件小事,哀家顺手就断了,别扰了大家的兴才是。”

几个嬷嬷宫女都下来照看酒宴,凌霜和文郡主和荀郡主随老太进去一阵,其实凌霜被她晾在殿内,老太妃带着文郡主和荀文绮进去了一阵,很快便出来了。身边魏嬷嬷传话道:“召贺云章过来,把那个书生收押了,诽谤闺阁声誉,乱棍打死就行了。”

“烦请老太妃昭告众人,还民女清白。”凌霜道。

“这是自然的。”老太妃笑道,招手叫她过去,凌霜老实过去。

“你是个好孩子。也聪明……”她抚摸着凌霜的头发,温柔笑道:“但太聪明也不好,守拙才是为人处世的好道理,知道吗?”

“民女知道,谢太妃娘娘教诲。”

“这才是乖孩子呢。”老太妃拉了凌霜的手,老人的手像一把麻杆,脆弱,但气势却让人不敢妄动,饶是凌霜向来无法无天,也出了一身冷汗,被她拉着手,出了门。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老太妃笑着宣布道:“凌霜是清白的,那书生诽谤世家小姐,已经被官府收押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于是一片欢腾,不管和娄家好的,不好的,都涌了过来。把凌霜簇拥在中间,个个都是世家小姐,哪里见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事,比什么戏本都来得刺激,所以个个都有一肚子话要问。反而是娄家自己母女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握着手相对无言。

凌霜笑着,先看卿云。卿云拉着她的手,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一对视,卿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握着她的手在发着抖。娄二奶奶也擦着眼泪,上来把她们俩分开了,摸着凌霜的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知道我们家凌霜是好样的。”娴月并不说话,但呼吸急促,显然也心潮澎湃。

凌霜被簇拥了一阵,看见蔡婳在人群外面,微微笑着。等到人散了一些,才过去跟她说话。

“你觉得值得吗?”蔡婳问她。

今早出发的时候她没问凌霜,凌霜看兵书,把这当成艰苦卓绝的一仗来打,她问了未免动摇军心,如今尘埃落定,所以能问了。

早猜到老太妃会存文郡主的体面,如同官场上官官相护,最多惩治李璟,背后真凶仍然是隐形的。不到几个时辰,这惊天的一跪就会传遍京城所有的世家,纵使老太妃主持了“公道”,但人言可畏。有一句话永远所有女孩子都逃不过——为什么不诬赖别人,光诬赖你?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到底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吧?

何况送给老太妃的佛经,是那么容易仿写的吗?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尽管凌霜已经尽全力把荀文绮拉下水,真正的聪明人也许能猜到真相,但荀文绮毕竟背后有文郡主撑腰,有些疑影也伤不到她。总归是凌霜身败名裂。

不然这样“真相大白”的时刻,程夫人为什么不过来恭喜她呢?

但凌霜早跳出这一切。

“当然值得。”她笑眯眯:“做尼姑有什么值不值得。”

蔡婳也无奈地笑了。

“你呀。”她叹息着,揽住了凌霜的肩膀,看向庭院中的盛会,海棠花亭亭如盖,满树繁花如同梦境,这样的好春光,但盛宴散后,有多少人能真的避开这苦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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