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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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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瑜将他在医馆安顿好,回家取萧厉的衣裳给他换时,原本还想撒谎瞒过一二,但萧蕙娘已从几个请辞的绣娘那里知晓了泼皮们干的事,儿子洗衣迟迟未归,温瑜和侯小安去买笔墨也是一去不回,她便猜到肯定跟那脱不了干系。

见温瑜拿了萧厉的衣裳要出门,还当是萧厉同人动手受了伤,说什么也要同温瑜一起出门,期间哭了好几次,一直责怪自己对不住儿子。

温瑜见萧蕙娘哭成那样,心知也瞒不住,这才和盘托出了。

萧蕙娘得知侯小安替她出头受了伤,更是愧疚不已,说什么也要亲自去照看,又让温瑜留在家中,说怕萧厉也带着一身伤回来,家中没个人照应。

温瑜便用这一下午的时间,对着绣样在绢布上勾出了底图,晾干后开始下针。

手上做着活儿,心里才不会乱。

她同萧家虽还称不上亲厚,但萧蕙娘对她有恩,那地痞人品也还算端正,她在这里,处境虽不至多好,却也不赖。

若那地痞真栽在了侯小安口中的对头手上,仅剩萧蕙娘一个寡妇和侯小安一个重伤的半大孩子,可不就只有任人欺凌的份?

那伙人既穷凶极恶到了那份上,届时自己这个被陈癞子抵给萧家的“婢子”,八成都会被他们盯上。

落到那样一群真正烂透了根子的人手上,温瑜都不敢想象会经历什么。

所以,她还是格外期望那地痞能全须全尾回来的。

又绣完了一小片花叶,院门外终于传来动静时,温瑜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抬头去看。

沉重的拍门声又一次响起,温瑜担心是那地痞伤势太重,忙放下绣绷往外走去,道:“来了!”

她取下门栓,打开门,却见是一男一女立在外边。

男的身形干瘦,颧骨凸出,眼窝深陷,神情却带着股刻薄凶煞,低着头站在边上的女子脸上挂着泪痕,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不等温瑜开口询问,那男子已嚷上了:“这是坤乾赌坊萧爷家吧?”

温瑜迟疑点了头,问:“你们是……”

那男的道:“我欠乾坤赌坊钱,听说给萧爷送个暖床的,就能抵一笔赌债。”

他说着推了边上的女子一把,让她上前来,说:“这是我妹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再怎么都能抵我那五两赌债的!”

温瑜瞧着那泪流不止,却不敢出一言的姑娘,黛眉微蹙,问:“你听谁说的?”

男子豁出一口黄牙,说:“不早就传遍了?都说陈癞子用个女人抵了三十两呢!这死妮子,前两日让她自己来找萧爷,她还哭哭啼啼跑回去,骗老子说萧爷让她滚。”

他露出个些许讨好的笑,“这不,我让她把自个儿收拾整齐了些,今日亲自给萧爷送来!”

温瑜当即便想起了昨日那浣衣的小姑娘,她说撞见萧厉被女子堵在路上冲他哭,原是如此么?

一切竟是因她被陈癞子抵给萧家传出的误会。

她对那男子道:“从来没有的事,都是旁人谣传。且这既是你妹妹,你怎可枉顾骨肉亲情,将如物件般她抵与旁人?良心何在?”

男子送自家妹子抵债不成,反被教训,当即跟条疯狗似的狂犬起来:“这是老子妹子,老子就算把她卖去花街又怎样,你管得着么?”

他上下扫温瑜一眼,忽地讥笑一声,尖锐道:“该不会你就是陈癞子抵给萧爷的那女人吧?你自个儿是个丑婆娘,莫不是怕萧爷瞧见我妹子后嫌弃你,故意不让我妹妹进门!”

听得男子尖锐的声音,邻里间顿时探出几个好事的脑袋。

今日邻里间本就在议论萧家,他再一吵嚷,当即便引得他们出来瞧热闹。

温瑜掌着门看向他,看似疏离平静的一双眸子里,却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之意:“我说了,萧家不收人抵债。”

她不愿再同这等臭蛆烂虫一样的人争执,刚要合上门,却听得对方气急败坏道:“你就不怕坏了萧爷一桩好事,回头叫他发落你!”

邻里间听得这话,不免议论纷纷,直说这萧厉果然是欺男霸女之辈。

温瑜见邻里议论,思及萧蕙娘一直在愁萧厉成亲的事,他如今的名声又被败坏成了这样,今日之事叫人传出去后,只怕会更加不堪,如何再求娶好人家的姑娘?

此事多少也同她有些干系,她当即道:“你把我家二爷当成了什么人?他在赌坊收债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公事公办?何时欺男霸女过?我是被陈癞子使诈,欺老夫人心软,才叫他抵给老夫人做丫鬟的。你既见我貌丑,便也该知晓外边那些说他收美貌女子抵债的,都是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男子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却仍嘴硬道:“一个烟花巷里养出来的娼妓子,说的多清高似的,塞个女人给他,他还能不要?”

温瑜不说话,只盯着那男人。

男子叫她那双过分清冷的眸盯着,只觉心头莫名地发慌,话音也不自觉小了下去。

温瑜冷冷道:“你觉得他会收,就去寻他当面说,与我这做不了主的费什么口舌?再者,人若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谁又不想生在达官显贵之家?人品之贵,岂能以出身论处?是这世道薄了他们母子,他们如今从那摊烂泥里爬出来了,有何可讥嘲之处?反倒是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辈,才枉为人哉!”

她说完便不给那男子说话的机会,“砰”一声合上大门,背靠门板平复呼吸。

男子在外面破口大骂,她只当犬吠,全然不做理会。

她已很久没这般生气过了,这等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扬言卖去青楼的渣滓,将来一定要同父王说,立法惩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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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巷之隔,萧厉抱臂靠在拐角的墙根处,细小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眼睫上,他眼皮才稍抬了抬,侧脸沾着的血迹已经干涸,那一身凶戾和愤怒,都隐进了这场不知从何时下起的小雪里。

那男人吃了闭门羹,骂骂咧咧带着他妹妹往回走,路过拐角处瞧见他,脚下一软,面上神情变幻几息,终于挤成了个谄媚的笑,正要上前,却只听得他淡淡吐出一个“滚”字。

男人不知他已在这里听了多久,心中怕得不行,得了这话几乎是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妹妹连滚带爬地跑了。

萧厉这才抬起眼,仰头望着那大片大片落向人间的飞雪。

温瑜刚刚的话语还犹在耳。

她说,是世道薄了他和他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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