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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 姑娘请披黄袍(四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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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三年,一场雨淅淅沥沥,拉开了江南又一年梅雨的序幕。

雨水落在池塘里,也落在了屋檐上,屋檐上的水汇聚流下,进了竹筒制成的水车,水车旋转,将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送进了池塘。

坐在廊下看着水车一圈又一圈地兜转,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廊下,问一旁的侍女:

“二郎还在前面见客?”

“回夫人,那肃州的檀郎君一直没走。”

“唉。”

妇人叹了口气:

“你去寻二郎过来,就说我今日见了风,头又疼了。”

“是。”

待侍女离开,老妇人轻声说:

“盼了快二十年,这雨水总算清净了,怎么总还有人受不得这份清净。”

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一双眼睛却仍清澈,她的目光缓缓转动,从池塘一点点看到晦暗的天空。

听闻自己的母亲身子又有不适,陆寒城匆匆送走了自己的师兄檀珎,来探望自己的母亲陆雪妍。

却看见母亲伸出手,在接雨水。

“母亲,您不是头疼……”

“我要是不那么说,你岂不是还要受那檀珎的羞辱?翁徐林辛劳半生,教了那么多弟子,他一死,有几个能用的?倒不如薛重岁,教了那么多学生,只选了几个弟子,每个都有自己的筋骨。”

陆雪妍将手上的雨水弹掉,看向自己的儿子:

“魏中玉那等小人自己没有半两钱的本事,还想要学做螳螂身后的黄雀……结果倒好,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横扫天下才得了皇位的当今陛下,他一次得罪了两个杀星,不光自己丢了性命,还把你恩师从前在朝廷里的那点儿香火情分都丢光了。现在檀珎还想让你去陛下面前求情,没把他大棒子打出去,是我看了你的脸面。”

陆寒城没说话,他随母姓,陆家的家业也一直靠着母亲支撑,前面十几年,他成了个傻子,母亲一面抓住机会让他的妹妹入仕,一面自己亲自出马示好平卢,才能在连番的动荡之中保住了陆家。

在看人这件事上,母亲一贯比他通透。

没等到儿子的回答,陆雪妍看向他。

片刻后,她说:“陛下后宫里已经有了五六个侍君,去年得宠的那个小郎君,今年也失了恩宠。”

陆寒城的喉头一哽。

“檀珎让你去繁京,不过是让你去做当初那个陆小六的替身罢了,一个一心一意只想着陛下的傻子,旁人都能替了,何况你本就与她有同样的脸。我说的可对?”

“母亲您放心,孩儿定不会做出有辱陆氏门楣之事。”

“屁话。”陆雪妍冷笑一声,“你要真能得了宠,成了陛下心尖上的人,我会不让你去吗?那可是圣恩,别的不说,光我那祖父,他活到七十岁,做了礼部尚书,都后悔自己年轻时候没有接下明宗皇帝的茉莉铜牌。”

她摇了摇头:“寒城啊,不是因为你是陆家子弟

,也不是因为你的才学和名声,我不让你去繁京,是因为你对陛下有情。”

陆寒城猛地抬头,和自己的母亲对视。

陆雪妍淡淡一笑:“你自幼才高,世人仰慕于你是寻常,所以啊,你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傻子能得到的,偏偏你这个才华横溢的陆郎君得不到,因爱生痴,因痴生妒,你嫉恨那个能得了圣恩的傻子,陛下聪慧更胜于你,她如何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一个心怀妒忌之人,真把你送到了陛下的面前,就是给我们陆家上下招祸患。”

陆寒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从母亲这里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他的神情有些呆滞,

“别拿陆家当借口,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后悔了一辈子。”

陆雪妍说完就转身向回廊的另一处走去。

“安心在淅川教书,养养名声,以后那些同门师兄弟你也不必再见了,估计,过一阵也没几个了。”

陆雪妍一语成谶,魏中玉等人意图挑拨息猛娘和孟月池二人的关系,不仅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整个江南儒林都受了一番清洗,不过这件事也不全是孟月池的授意。

看着长长的名册,孟月池用手撑着头,脸上带着些许的笑。

“这案子做得漂亮,单看这名册,江南儒林可真是个豺狼虎豹云集之地,能称得上好人的就没几个。”

经手此案自然少不了刑部、大理寺和通政司,刑部尚书柳朝妤、大理寺卿苏婉青、通政使梅漪罗三人站在御前,神色平和。

她们既然敢在这时候出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每一条罪名都查有实据。

“朕以女子之身开国,这些男人的嘴里自然少不了怨怼之言,这一个又一个的大不敬之罪……朕允了。”

说罢,她提起朱笔,在折子上写了个“准”字。

好像全然不在乎会在朝中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一旁站着的宰相柳铉徵想说什么,陛下却看向了她。

“柳相,总没有女人当皇帝就比男人低一等的道理,一样的话,对男皇帝是大不敬,对朕,就要朕宽仁,若真如此,那这皇帝朕也不必做了。”

柳铉徵微微抬头。

人言可畏。

她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女子为官要遭受多少非议,当年她自己怀着一腔清正之心入朝,不也差点被逼到不敢跟同僚说话?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入仕,对于她想要走的路来说,不过是个开始。

可渐渐的,她开始觉得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连同她在内的女旧臣遗脉,何尝不是在这样的岁月中被一点点改变?

世家势大,豪强势大,不仅根深叶茂,还往各处通连有亲,只要对他们示好,就能借助他们的人脉做事,比从前不知容易多少。

人情是一点点欠下的,人心是一点点改换的。

曾经因为这世间的不公而想要改变这世间的人,也许也会站在得利的那一方俯瞰别人不驯的挣扎。

孟月池侧

坐在椅子上,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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