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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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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正厅里。

冯乐真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这才温和看向站着的刘明德:“刘大人不解释一下?”

“殿、殿下,下官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刘明德讪笑。

冯乐真:“不如就从将所有病重之人拘禁天牢的事开始说吧,刘大人好手段,难怪本宫来了这么久,一个病重之人都未曾见过,原来是大人提前抓起来了。”

“不是抓,不是抓……疫症来势汹汹,为免蔓延太过,只得将染病之人暂时关押起来,”刘明德解释,“关在牢中是形势所迫,等疫症控制之后,自然是要让他们回家的。”

“刘大人打算如何控制疫症,不会是硬生生耗到染病百姓死光吧?”冯乐真面无表情。

“怎么会呢,百姓虽在监牢,下官却从未放弃他们,每日里不仅有大夫问诊,还按时按点送药过去,绝无耗死谁的意思。”刘明德忙道。

冯乐真笑了一声,眼神愈发冷淡:“刘大人最好是说到做到。”

“殿下明鉴,下官如今也是无奈之举,自从将所有染病百姓收入牢中,城中疫症明显稳定许多,也鲜少再有新的病患,”刘明德唉声叹气,“把自家百姓关起来,下官心如刀绞,可又有什么法子……”

冯乐真不愿听他废话,直接打断道:“跟本宫去趟牢房。”

刘明德一愣:“什、什么……”

冯乐真起身往外走:“本宫想亲自瞧瞧,刘大人是如何心如刀绞的。”

“可是……”刘明德见她已经出了门厅,连忙追过去,“殿下不可,牢房内如今关着的都是病患,殿下千金之躯,哪能轻易去那种地方,若是突然染了病,只怕是……”

“刘大人,带路。”冯乐真眼神泛冷,已然失去所有耐心。

刘明德嘴唇动了动,心一横咬牙道:“是殿下执意要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与下官无关。”

“这便开始推卸责任了?”冯乐真笑了。

刘明德没再言语,直接在前面带路。

西江城的大牢与府衙只隔了两条街,从繁华到荒芜,也就是短短两条街的距离,冯乐真看着伴着官道的小桥流水,不合时宜地想到冯稷想要的运河,应该就是西江城这种吧。

刘明德见她盯着河水看,便主动解释:“西江城的名字便是依西江而取,西江从西往东流,贯穿整座城池,早些年百姓们都是直接打水喝,可以说是西江养育了西江城所有百姓。当然了,最近几年在下官的治下,有不少人家富裕起来,便都在家中打了井,不出门户便有水可用,比起从前要便捷许多。”

都到如今的境地了,还有心情吹嘘自己的功绩,冯乐真几次三番起了杀心,最后只是平静看向他:“刘大人似乎很得意。”

“……不敢,不敢。”他又老实了些。

二人乘着马车,很快来到牢房门口,冯乐真披上一件外衣,又以白纱覆面,阿叶仍是不放心,不知从哪弄来个帷帽给她戴上。

刘明德对她们的一众准备十分不屑,却又在即将进牢房时捂着肚子哎呦痛呼:“下官、下官突然腹痛,只怕……”

冯乐真径直往牢里走,阿叶狠狠剜了刘明德一眼,也赶紧跟了过去。刘明德轻嗤一声,将师爷叫了过来:“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留住本官,她自寻晦气,非要往病堆儿里钻,本官可不陪着玩命。”

“若是殿下染病,朝廷怪责下来怎么办?”师爷忧心忡忡。

刘明德冷笑一声:“怪责?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责本官。”

师爷闻言,便没有再多问了。

牢房内,阴暗潮湿的走廊里,阿叶小声嘟囔:“刘明德此刻在外头,只怕正在用心祈祷殿下染病吧。”

“他最好是心诚些,否则等本宫了结这里的事,他便是死路一条。”冯乐真冷言道。

阿叶也面露杀意:“奴婢定要将他……”

话没说完,两人走过拐角,牢房全貌尽数展现在眼前——

每一间不大的牢房里,都挤了将近二十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挤在一个屋里,每个人都起满红疹,有一些更是皮肤溃烂。每个人的病症不一,却都是双眼无神面容呆滞。

空气污浊难闻,隐约透着骚味,绝望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一个两岁多的幼童突然抽泣,抱着他的女人却是脸色灰败,瞳孔也已经散开。

狱卒见状,轻车熟路地走上前,确定女人没有鼻息后,便叫来两个帮手,一同把她拖了出去。幼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却又被狱卒猛然推倒。

幼童倒在一个男子身上,哭得如猫儿一般,男子眼珠子动了动,却依然没有伸手扶他。

……这是什么人间炼狱。阿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对着几个狱卒大吵大闹,狱卒们拿不准她的身份,顿时不敢乱动了。

阿叶光说还不解气,从袖中抽出匕首便要去砍牢房的门锁,只是还未行动,身后便传来冯乐真冷静的声音:“阿叶,过来。”

“殿下……”阿叶哽咽着看向她。

“该回去了。”冯乐真说罢,转身就走。

阿叶愣了愣,回过神后扭头跟牢里的百姓们说:“你们放心,殿下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牢里的人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抱任何期望。

她胡乱擦了擦眼睛,一路小跑追上冯乐真:“殿下,您怎么……”

还没问出口,看到冯乐真冷凝的侧颜后,她便莫名噤了声。

冯乐真一路沉默走到牢房外,刘明德顿时殷勤上前:“殿下……”

啪!

冯乐真一巴掌甩过去,打得他脸都歪到了一边。

旁边的师爷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有所反应,刘明德已经痛哭流泣地跪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呀!下官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才不得已将百姓们困在牢中,还望殿下恕罪……”

冯乐真脱下帷帽和外衣,扭头上了

马车,阿叶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着脸跟上自家殿下。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刘明德瞬间变了脸色,对着远去的马车啐了一声。

“尽安还没回来吗?”冯乐真问。

阿叶抿着唇摇了摇头:“咱们的人一直等在城墙上,若是回来了,定会第一时间回禀殿下。”

冯乐真眼神愈发冷漠。

阿叶忙问:“殿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见沈随风。”冯乐真回答。

阿叶点了点头,半晌意识到她说要见谁后,顿时皱起眉头:“殿下方才不是已经见过他了,怎么又要见他,他虽然是大夫,但到底刚接触过患病之人……”

“不见他,又如何问时疫的事?”冯乐真打断。

阿叶闻言,顿时不吱声了。

二人一路回到府衙,等来到安顿沈随风的偏院时,恰好看到他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沈随风看到她们来了,略微坐得直了些:“殿下一个时辰内来见我两次,当真不怕过了病气?”

“你一个大夫,若是轻易就沾了病气,未免太蠢了些。”冯乐真扫了他一眼。

沈随风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似乎跟殿下说过很多次了,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控制不了生老病死,更何况殿下若真如此信我,为何还要站得这么远?”

冯乐真眼眸微动,没有说自己刚去过牢房的事:“来城中短短几日,就弄清楚了所有病患被关在牢房的事,还偷藏了两个病重之人,你哪是寻常大夫。”

阿叶搬来椅子,放在距离沈随风十步远的院子里,她转身到椅子上坐定。

沈随风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便略微正色:“正因为我是大夫,他们没有过多提防,才会让我查到这么多事。”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这西江府衙的大人们。

“所以,除了知道这些,你还查到什么?”冯乐真看向他的眼睛。

沈随风回看:“殿下想问什么?”

“这次的时疫,与你先前说的瘟疫可是同一种?”冯乐真问。

沈随风:“托刘大人的福,我来城中这么多天,却只见到两个病患,如今虽然喝了药有些好转,但没有其他效果,我还是无法确定。”

冯乐真不说话了。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半晌,问:“殿下是去过牢房了?”

“如今本宫需要做什么?”冯乐真没有回答。

“得先将百姓从牢房里接出来,”沈随风也不废话,“患病之人本就要多通风多晒太阳,他们却将人关在密不透风的牢房里,还是那么多人挤在同一个地方……若我猜得不错,其中很多人应该情况都不怎么好。”

“阿叶。”冯乐真侧目。

“奴婢在。”阿叶忙道。

“叫人去查,看西江城中什么地方更适合集中安顿这些病患,”冯乐真声音浅淡,“记住了,要通风宽敞的地方。”

“殿下是打算将他们换个地方关?”沈随风不认同地看向她。

冯乐真回眸:“沈先生有何高见?”

“没有哪里比自己家中更适合养病。”沈随风回答。

冯乐真:“他们若是乱跑(),将病气过给健康百姓怎么办?”

“可以下不得外出的禁令。”沈随风又道。

冯乐真笑了:“若有人不听呢?”

沈随风不说话了。

“沈先生是大夫?()?[()]『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该知道这世上有听话的病患,就有不听话的病患,本宫身为大乾的长公主,不能只为那些患病之人考虑。”冯乐真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沈随风静默许久,无奈道:“殿下说的是,在下知错。”

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冯乐真起身往外走,沈随风突然叫住她:“殿下。”

“还有事?”冯乐真停下脚步。

沈随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她对视半晌,最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仔细用烈酒浇过之后踢给她。

冯乐真眼眸微动,半晌才俯身从地上捡起。

是泛着淡淡花香的药膏。

“擦手。”他说。

冯乐真垂眸看一眼自己因为扇刘明德太用力而红肿的手,眉眼缓和了些:“沈随风。”

“嗯。”沈随风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给本宫好好活着。”她眼中多了一分郑重。

沈随风彻底笑了:“殿下也是。”

冯乐真没有多言,深深看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阿叶出去了一上午,直到晌午用膳时才回来,一进门便倒了杯热茶咕嘟咕嘟喝下去。

“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冯乐真问。

阿叶匆忙点头:“城东校场,地方大又宽阔,如今没有兵士住在里头,最适宜安顿百姓。”

冯乐真当即转身往外走。

阿叶愣了愣:“殿下做什么去?”

“找刘明德。”冯乐真回答。

阿叶惊讶:“现在?”

“现在。”冯乐真头也不回。

阿叶忙道:“可是陈尽安还没回来,殿下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惹恼了他,如今咱们的人就只有不到五十,奴婢怕……”

“晚去一刻,牢中或许就会多出一具尸体。”冯乐真面无表情,眼底如同结了霜。

阿叶预感事情不太妙,急匆匆跟上去时随手拉了一个侍卫:“去叫沈随风,就说殿下去找刘明德了。”

为何要找沈随风,他一个大夫,在权势与权势的较量里又能做什么?阿叶没有考虑这些,只想着他要是也在,说不定可以帮到殿下。

冯乐真带着人大张旗鼓杀到府衙正堂,刘明德听到消息,已经在堂内等着,看到她后满面殷勤地迎了上来,冯乐真扫一眼他红肿的半张脸直奔主题:“派人将所有患病百姓送去校场。”

“殿下这是何意?”刘明德不解地问。

冯乐真:“你将百姓关在牢里,还敢来问本

() 宫是何意?”

“下官都说了,关在牢房是无奈之举……”

“刘明德!”冯乐真呵斥。

天家之怒,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刘明德抖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如今城中疫症好不容易得以控制,殿下哪怕打死下官,下官也绝不会将那些患病之人放出来。”

“是送去校场居住,不是放回各家。”冯乐真强调。

刘明德笑笑:“这在下官眼中没有半点区别。”

“这么说,你要违抗本宫命令了?”冯乐真眯起长眸。

刘明德笑了一声,索性破罐子破摔:“殿下,您如今本该在前往营关的路上,却突然绕路来了营关,还要将患病之人放出来,下官实在看不透您的想法。”

“刘大人这是何意?”冯乐真听出他话里有话。

刘明德直视她的眼睛:“殿下莫不是因为皇上将您下放至营关,所以心生恨意想要祸乱大乾?”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构陷长公主殿下!”阿叶呵斥。

刘明德跪下,一副打不烂咬不断的无赖德行:“下官也是心系百姓才口出狂言,还望殿下恕罪。”

冯乐真眯起眼眸,冷冰冰地看着他,刘明德不敢与她对视,索性盯着地面,大有与她僵持下去的意思。

气氛一片紧绷中,沈随风急匆匆到来,只是走到门口便不再前进。

“刘大人不肯放百姓出来,是打算将他们关死在牢里吗?”他高声问。

刘明德斜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本官面前说话。”

这是装也不肯装了。

沈随风笑了一声:“在下是大夫,如今是以大夫的身份提醒刘大人,牢中百姓众多,如果都死了,尸体腐烂生变,只怕会有新的疫症出现。”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本官已经下令将尸体焚烧,绝不留下半点风险。”刘明德颇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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