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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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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刘隆跌跌撞撞地快步跑进后殿正堂,扑到邓绥的身边大声哭起来,眼泪如珍珠般一颗颗滚落下来。

邓绥正在看书,见此景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伸手抱住刘隆,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怕不怕,这是发生什么了?”

刘隆哭得情难自已,哽咽不能言。邓绥将目光冷冷地看向江平,江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地磕头就是不说话。

“说!”邓绥盯着江平道。

江平抬头,鲜血染红了额头,一脸惊惶,抬眼看了四周,又低下头磕头不已,浑身颤抖。

邓绥挥手让女史宫人都退下,只留陆离一人,问道:“你还不从实招来?”

刘隆伏在母后的肩膀上哭得抽搐起来,邓绥心疼地一边给他拍后背,一边盯着江平。

江平硬着头皮咬牙道:“江京伺候圣上更衣许久未出来。出来后,圣上就命奴婢拿下江京,堵着嘴不让说话。后来……后来,圣上就跑来见陛下,路上、路上问奴婢……”

邓绥见江平说得吞吞吐吐,追问道:“问了什么?”

刘隆直起身子,从邓绥的怀中出来,用衣袖抹眼泪,道:“我问、我问、江黄门、母后是不是、我、我的生母,他说,他说太后就是我生母、但江京说、说我生母是江美人……”

刘隆说完,又哭起来,满脸泪痕,好不可怜。

邓绥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震,身子一颓跌坐下来,内心仿佛被捅了一刀,脸上失了血色。

十多年来母子相依为命,邓绥已经将刘隆当做自己的亲儿子。这个秘密猛不丁地被人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邓绥闻言叹了一口气,伸手为刘隆整理好散乱的衣领,忍着心疼,郑重地对刘隆道:“隆儿,我确实不是你的生母,你生母是先帝的江美人。”

刘隆听到这话,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似乎连抽噎也被震住了。‘

殿内一片寂静,良久,刘隆双眼的泪水簌簌而下,又哭道:“母后真不是我的生母吗?”

邓绥点点头,回绝了刘隆希冀的眼神,道:“江黄门以前就是侍奉江美人的,你问他便知。”

刘隆又将目光投给江平,江平点一点头,声音带着苦涩道:“奴婢之前是江美人宫里的寺人,江美人体弱生下圣上后半个月就……就去了。”

刘隆闻言又放声大哭。

邓绥叹气,伸手抱住刘隆,忍着心痛,安慰他道:“孝明帝曾对明德皇后说,‘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明德太后养了孝章帝,母子慈爱,始终无纤介之间。①”

“隆儿孝性淳笃如孝章帝,母后难道就

不能做明德太后吗?”邓绥的声音在刘隆的耳边温和但又坚定地响起。

刘隆的心中蓦地涌出一阵阵的愧疚,难过得又大哭起来。

邓绥安慰他道:“母子人伦乃是天性,我之前念你年幼没有和你说,如今和你说了,我心中也了却了一件事。好了,不哭了,不然这满宫的宫人都要笑话你了。”

刘隆在邓绥的劝说下慢慢止住哭泣,邓绥叫陆离端来水为皇帝洗漱。

刘隆的眼睛却在宫中打量一圈,悄声对邓绥道:“他还说了别的话。”

邓绥笑道:“无知之徒,不用听他狺狺狂吠。”

刘隆坚持要说,对母后耳语起江京宫变的谋划。

邓绥听了,刹那间脸上褪去血色,神情冰冷,愤愤地拍着桌案道:“狂徒坏我母子情分!其心当诛!”

刘隆被发怒的母后吓了一跳,像只受伤的小雀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邓绥转头,缓了缓脸上的神情,拉着他的手,声音带着轻颤:“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是母后的好孩子。”

话音未落,邓绥也落下眼泪。

刘隆见状,顿时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叫道:“母后,母后,母后……你怎么了,我……”

刘隆突然起身抽出后殿挂在墙上的剑,愤愤道:“我去杀了江京!”

邓绥赶忙叫陆离和江平拦住皇帝,抓住他的手,道:“些许小人怎么能让天子动手?江平,你传令蔡侯抓捕江京、孙程、王康、王国和李闰。”

江平抬头看了眼皇帝,咬着牙退出宫殿,然后快步跑起来去找蔡伦。

事情的发展好像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他不知道皇帝和皇太后说了什么,但一定是比皇帝生母更严重的事情。

是什么呢?

江平现在浑身发寒,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测。

皇帝怎么敢?他现在还在崇德殿啊,这……这如何是好?

江平的双拳紧握,眼睛充血,几乎看不清路。

他找到蔡伦,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急道:“太后让你去抓江京、孙程、王康、王国和李闰。你快去啊,你抓了人赶紧回禀皇太后,去崇德殿回禀皇太后……”

江平说完,就崩溃地哭起来。

蔡伦来不及解开心中的疑惑,拿起案上的大刀,挥手让众人去抓几人,架起江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圣上怎么了?”

江平拽住蔡伦,低声哭道:“不要让这些人说话,不要让这些人说话……”

蔡伦神色一凛,抓住江平问:“圣上现在在哪里?”

“崇德殿。”

蔡伦脸色难看,又问:“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江平一边扯着蔡伦往外走,一边哽哽咽咽地将事情说了大概。

蔡伦听完,攥住江平的手,一脸凝重地摇摇头,道:“我要先去执行皇太后的命令,保护圣上的安全。”

江平呆愣,蔡伦

起身上马对他说:“放心,我一定会执行皇太后的命令。”

蔡伦在“放心”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拍马率人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江平。

江平缓了缓神,虽然不明白蔡伦的意思,但好像知道他站皇帝这一边。

人已离去,院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他自己,孤独寂寥和恐慌忧惧从脚底板一直冲到江平的大脑。

他一瘸一拐地往崇德殿挪,举着袖子擦鼻涕眼泪,狼狈不堪。

崇德殿后殿。

江平走后,邓绥也让陆离下去,殿中只有母子二人。

“母后……”刘隆此刻惴惴不安。

邓绥眼睛红红的,用帕子拭泪,道:“母后很感动,隆儿你是个好孩子。”

邓绥听完刘隆的转述,知道这计划虽然粗陋,却成功率很高,今日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皇帝拒绝了,反而哭着跑来向自己“告密”。

刘隆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张口说:“你是我母后啊!”

论利弊,论亲情,刘隆都应该这样做。

如果他发动宫变,只怕一辈子都会愧疚难安。他不想当白眼狼。

此言一出,邓绥的眼泪似乎又要涌出,她微微仰起头,喉咙发疼,道:“前十多年隆儿年幼,先帝才将国政委托给我。我想待隆儿元服,再还政给隆儿。”

刘隆闻言,急切说:“母后,儿请你继续执政。且不说我的年龄,就母后的为政水平远超我百倍。”

“母后不仅仅是我的阿母,还是大汉的国母。儿不仅是母后的儿子,还是大汉的皇帝。如今我德薄稚弱,若无母后执政,这大汉只怕早就民怨沸腾,诸夷侵凌,国将不国。”

“作为儿子,我愿母后长乐未央;作为皇帝,我愿大汉国祚绵长。我年幼无才,暂不能负江山社稷,而母后却德尊才高,堪付社稷。”

邓绥闻言,定定地看着刘隆,口中道:“隆儿,你……你……”

刘隆郑重地看着母后,然后长拜在地,道:“母后,这是儿肺腑之言,若有一字为虚,愿天打雷劈……”

“快住口!”邓绥踉跄地扑过来,握着刘隆的手,哭泣道:“我邓绥何德何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啊?”

刘隆笑起来,朗声道:“我很庆幸自己有母后。”

“母后,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支持你。阿父一脉只剩下我们二人,若我们不能守望相助,还有谁会帮我们?”

邓绥闻言,扶起刘隆挨着坐下,赞道:“隆儿心如朗月,我不及也。”

刘隆给邓绥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道:“这全赖母后教得好。”

母子正说话,蔡伦过来在门外求见。邓绥擦擦眼泪,刘隆也立刻整理好衣裳。

邓绥想了想这事要如何处理,飞快对刘隆道:“这事本是那几位狂徒谋划,且隆儿之前处理地也好,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未遂的宫变让邓绥对北宫生出警戒,但大张旗鼓处理又恐人心浮动再次发动宫变,且对皇帝名声不利。

“此事母后自行处理便是,我全听母后的。”刘隆一脸濡慕地看着邓绥。

邓绥笑着摇头,看向殿门,深吸一口气,开口让蔡伦进来。

蔡伦在门外候着时,看见满脸泣泪的江平和行立难安的陆离,得知殿内只有二人,心中才将担忧放心,换上一副秉公处理的凛然来。

蔡伦猜到事情的原委时,几乎魂飞天外,这几人真是胆大包天,是要置陛下和圣上与死地啊。

若圣上成功,会留下忘恩负义的骂名;若陛下反转,则会留下囚帝的恶名。

幸好,稳住了,事情没有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蔡伦在心中感谢满天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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