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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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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仿若大梦三生,悠悠转醒时,连玦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握了握神宫的传讯令牌,里头神官仙将们的讯息都快爆炸了,连玦估摸着睡了得有五六天,向他们传讯说自己没事,随后轻轻下榻,余光瞥见榻下摆了两个炭盆,热腾腾的,烘得她都要出汗。

此时是深夜,万籁俱寂,连玦走到外间,只见门扉紧闭,室外雪未化,实在太冷,陆瑜章只得卧在门内,他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铺一层厚褥,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堵在门口,防止家里人意外闯进来。

炭盆都堆在内间,而他与室外风雪仅一门之隔,即便紧紧缩在被褥中,依旧冻得唇发紫,牙关战战。

连玦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施法将他转移到内间的床榻上。

陆瑜章睡到天明才醒。

手足煦暖,倦不思动,他怔了会儿,忽然猛地坐起来。

“仙子?”未及穿好外衣,陆瑜章匆促冲出房间,“仙……”

院中雪盖亭亭的樟树下,连玦一袭素白劲衫,回头扫来一剑,剑气在触及陆瑜章前,化作清风,带起他尚未梳齐的鬓发。

京中有善舞剑者,陆瑜章曾围观过多次舞剑表演,而眼前幻影般层出不穷的剑招,凌厉、凶狠,腾腾杀意披霄决汉,剑意所过之处,万物肃杀,他从未见过此等场面,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副魂吓没了的模样。

连玦很快收了剑,轻描淡写道:“怕了?”

陆瑜章喉结轻咽了咽,速速穿好外袍,将头发梳拢整齐,拱手拜了下:“仙子天姿,仰之弥高,震服不已。”

连玦心情似乎不错,浅浅笑了下,背靠到树干上,道:“有人来了。”

话音方落,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陆瑜章的母亲,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来催他去相看姑娘。

连玦淡定倚着树,陆瑜章看了她一眼,猜到她施了障眼法,让他娘瞧不见她。

陆母冲进院内,火急火燎拽着陆瑜章往外走:“王家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人家姑娘那么好的家世,又一门心思

想嫁你,你要是错过了,点着灯笼都找不到更好的!()”

陆瑶笙也跑了过来,童言无忌道:“哥哥,什么是‘不举’啊?外面都这么传你,还有人说你好男色?娘说你娶了王家姐姐之后,外面那些人就不会这么乱传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陆母:“顶着这么些谣言,王家姑娘都愿意嫁你,我的儿啊,你都一十一了……”

“够了!”陆瑜章被逼到极点,莫名涨红了脸,扫开陆母的手,飞快道,“我不好男色,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陆母愣了愣,旋即绽放笑意:“好,好,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陆瑜章攥了攥拳,一不做一不休道:“她就站在那棵樟树下。”

……

陆母傻在原地,缓缓瞄了眼院中的樟树。

“那儿哪有人?”陆母的声音微微发颤,“羽生啊,你别吓娘……”

陆瑜章无奈极了:“娘,您就不要逼我了。”

说罢,他不由分说将母亲和妹妹推出院外,直到亲眼看着她们走远了,才放下心来。

转过身,望了眼院中,无处不是银装素裹,高大的樟树下空空荡荡,连一个脚印都不剩。

陆瑜章走到树下,眉眼低敛,忽然红了眼眶。

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他亵渎了神仙。

她听见了,以后一定再也不会来了。

陆瑜章僵立在院中,泪水顺着冰凉的脸庞滑下,重重砸在地上。

“都过去一万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能哭?”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冷淡又熟悉的声线,

“男儿有泪不轻弹。”

陆瑜章转过身,破涕为笑:“瑶台仙子?您竟然还在。”

连玦望着他的眼睛:“我叫连玦。”

“连玦……连玦仙子。”

陆瑜章默念她的名字,眸中像有什么燃烧起来,明亮又灼然,

“仙子,我想要修行成仙。”

连玦蓦地失笑:“你?不行。”

陆瑜章:“为何不行?”

连玦有些不忍心说他根骨极差,根本无法修行,于是道:“凡人修行成仙是为了追求天下大道,你呢?”

陆瑜章想了想,答:“我就不能为了一个人修行成仙吗?天下大道为何我不知,我只知无论什么道,都是人走出来的,都是为了人而存在的,那么我的道,和天下大道,也没有太大区别。”

连玦一愣,惊觉自己竟然有点说不过他:“那……你家糖饼铺子呢?”

陆瑜章:“我还有妹妹,她若长大,手艺定不在我之下,完全能够继承家业。”

“行,行。”

他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连玦眼睛像被烫到,飞快眨了两下,有一瞬说不出话来。

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后,陆瑜章愈发肆无忌惮,见连玦不说话,他便主动问:

“连玦仙子,我给您画了仙像,现在也知道了您的仙名,我若在凡间供奉

() 祈求(),您能听到吗?”

“不能。别做无用功。”

“那……您这次准备何时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何时再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

连玦皱了皱眉,很快就松开,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凡人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不仅如此,满足他的心愿,她似乎也能感到满足,于是温声答道,

“我马上就走。至于何时再来……我托你办一件事,在上次我们喝酒的那个桃林附近,最好是再偏僻一些的地方,找找有没有闲置的院落。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

陆瑜章大喜过望:“是您想住吗?”

“嗯。”

连玦早就想在神界之外置办一个住处,人间是最合适的地方,当然,促成她下决定的,是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还有他那神乎其神的糖饼手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舒心,很安逸,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张嘴吃喝,躺下睡觉,反正她现在和谁打架都感觉不到有趣了,倒不如就此陷入另一个极端。

连玦自然不能白支使别人干事:“你想成仙,我直说,很难很难。不过,我会尽力帮你。”

之前没这么想过,今日听陆瑜章提起,她忽然也希望他能成仙,延长寿命,陪她久一些。

这一次,连玦没有离开多久。陆瑜章仅用不到一周就帮她置办好了院子,打理得干净清雅,又过了半个月,连玦便住了进来。

她在方圆一里外设下结界,除了陆瑜章,旁人都看不到,也无法接近她的院子。

她在院中移植了一棵桃树,一棵梧桐,桃树开满冰花,梧桐落满碎玉般的灵鸟,陆瑜章踏进院中,只见琼枝玉叶,仙气涤荡,还以为登上了仙界瑶台。

仙界有无数地名,他却只知道瑶台。想他之前一直管她叫瑶台仙子,连玦便把这一处院落,起名为瑶台居,顺手把自己在战神宫的寝殿,也改名叫了瑶台殿。

从此以后,六界闻风丧胆的战神连玦,过上了诞生以来最舒服的一段岁月。

神宫诸事丢给清啸,她每日只做三件事,吃饭,练剑,睡觉,若无聊了,京城里多得是戏班子和传奇话本可看,那故事写的,比她在天上活了一百万年经历的还要离奇。

陆氏糖饼铺在上京城内开了分店,陆父交给陆瑜章打理,陆瑜章顺理成章搬到上京独自居住,没有家人打搅,他每日不到卯时就起,先给连玦做饭,殷殷切切送到她院中,然后再回来开店营业,忙到下午申时初,交代好闭店前的工作,他就提前离开,去连玦那儿烧晚饭,顺便打扫院子,看着她吃完他再走,回到铺子准备明日要卖的糖饼……如此两点一线,距离并不近,他每日要风尘仆仆地走上好几回。

连玦一开始被他的殷勤劲儿吓到,劝他别这样他偏不听,她想就让他这么奔波一段时间,时间长了他也就知难而退了,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陆瑜章完全没有一丝倦怠,反倒是连玦先习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渐渐的,她每天练完剑就期待着今天

() 又能吃什么好吃的,若是陆瑜章有事耽搁来得迟了,她便翘首以盼,有时甚至主动飞到他铺子去接他过来。

转眼到了春天,桃花开放的季节。

花雨纷纷,连玦在树下练功,陆瑜章挖出去年酿的酒,整整一十坛,在桌上排成几列,看得连玦甩剑入鞘,笑道:

“你可真抬举我,当我是酒仙下凡?”

“看您喜欢,就多酿了点。”

陆瑜章望着她脸上笑意,比桃花更明艳耀眼,他心跳失了频次,忍不住道,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仙子也要用花枝当酒钱吗?”

连玦敛了笑:“是我忘了,饭钱和酒钱,等会儿一并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瑜章忙道,他身姿高挑英挺,比连玦还高小半头,看她的视线却总像仰望,“仙子是否记得,以前曾说过,会助我修仙?”

过了许久,连玦才道:“我记得。”

陆瑜章垂眸道:“凡人寿数不过几十,我不想死得太早,让仙子很快忘了我。”

连玦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肤白眸深,眉宇清隽,有棱有角,几十年后,这具漂亮的身躯就会化为白骨。

她心里莫名抽痛了一下。和得知一万多前那个可怜的小孩因她惨死的感觉不一样。后者只让她觉得唏嘘,而前者,让她无法接受,甚至破天荒地产生了恐惧害怕的情绪。

陆瑜章只是陆瑜章。

他若死了,转世之后的他就不是他了。

她只需要陆瑜章。

连玦抿了抿唇,面上腾起一股热意,相识多年,她首次吐露心声:“我也舍不得你。”

陆瑜章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句更加惊人,让他魂魄都要飚飞到空中的话——

“你明日起搬过来与我同住吧。你这个根骨,拿我当炉鼎,都不一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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