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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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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辅元年四月十九,钦天监旧址。

连绵不断的春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却还是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迹象。

一时间,北地晚春常见的漫天沙尘俱被雨水洗尽、冲刷一空,宫殿楼阁也被朦胧烟雨笼罩,来往穿梭其中的人们举着统一样式、其上印有七星北斗的黑色油纸伞,因忙于各自的活计,连闲谈的时间都无。

若有不知内情的人乍然闯入其间,便会惊讶地发现,在此处就职的官员们竟然无一人身穿官服,反而混杂着僧袍、道袍甚至各种饰怪装奇,看上去既有些混乱又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和谐。

不过,不论这些人身穿怎样的衣服,在他们的腰间都悬着一块用玄铁打造的令牌,其正面篆刻的字样仅有五个——

“‘大景天师府’……吗。”

蒙蒙细雨中,一柄纸伞停驻在钦天监门口的石狮子前。

抬头看向监门上方已经被更换一新的牌匾,怀抱从藏书处整理而出的治水书卷、一身浅绿色官服的薄檀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鸡翅木伞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薄檀都认为鬼神之事不可尽信;即便他确确实实地因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得以重活一世,却还是不信这世间当真有人可以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

所以,这些所谓的天师之流……!

正想摇头表示不屑的他突然顿住了一秒,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某人的脸。

若是那个人的话。

下意识地抚向缝在胸口处的暗袋,薄檀知道,来自那人所赠的护身符就在其中。

明明已经平安地回到了京城,但却不知出于哪种心思,从来都将解签求符视为庸人自扰的他竟将这枚堪称简陋的护符留了下来、甚至天天随身携带。

“若是感到害怕的话,就握紧我之前给你的护身符吧……”

那个雪夜的种种经历与对方的话语一同在脑海中回放,不知为何,令这个丞相之子烦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某一瞬间,这枚普通桃木制成的护符似乎在微微发烫。

**********

伴随着“簌簌”的水声,一阵如雾的热气蒸腾而上。

盏中的茉莉新茶在滚水里渐渐舒展,仿佛刚从茶枝上采下来一般,析出香味馥郁的浅绿色茶汤。

举起面前的杯盏,身着便服的陆琛一边低头啜饮一口新茶,一边继续翻阅面前由陆芸首次尝试创作得出的一则志怪话本。

“这谷雨茶尝起来如何?今年江南的新茶刚刚下市我就差人快马买来,正好给你们兄妹四人尝鲜……”见此处无人招待,对面不请自来的裴昭也给自己冲泡了一杯热茶,说着说着便摇了摇头:“虽然有堂兄在,你们的例常用茶肯定也用不着我操心就是了。”

“不过,和堂兄的御书房比起来,还得是你这里舒服啊。不仅环境清幽,还无人打扰。”左右环顾了一圈这大景天师府府主的府衙,这位曾经的三皇子

、如今的大景亲王颇有些羡慕。

因先帝裴煜走得突然,之前预计要建设的天师府官邸只建到一半就停工了、大量的僧道方士滞留京城无人管理,他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而陆琛就是接手处理此事的人。

虽然当前的陆琛在裴昭看起来就是一副十分清闲、貌似没什么工作需要烦心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是基于他已经将天师府的大框架搭建完毕、安排府中众人开始各司其职。

在陆琛受封国师、全权管理天师府后,便将天师府的办公点搬到了之前因观测出了荧惑守心而被裴煜鲨得连狗都不剩一只的钦天监。

传闻,钦天监在平遭此劫当日血流遍地、怨气冲天,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宫中令人退避三舍的大凶官邸;但陆琛却不在乎——倒不如说,凶宅和这些号称能够趋吉避凶的僧道方士更配。

在乔迁搬府的当日,陆琛便将此处的凶险一一告知来京应征天师的僧道之流,并当场吓退了其中一半。

什么,你怕鬼?那就抱歉了,你不是我天师府需要的人才。

于是,在筛检人员、去芜存菁后,他很快组建好了天师府最初的班底,甚至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投入了正式运营——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天师府推出的每日天气预报有多么灵验,十日中竟达到了至少九日准确的地步;甚至有好事者为此大开赌盘,就赌天师府的预报在当日能否应验。

这样看来,今日的赌局应是做出降雨预告的天师府赢了。

转头看向窗棂外那棵在雨水的敲打下满地落红的海棠花树,裴昭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毕竟,今日是谷雨嘛。

**********

不得不说,虽然才入驻不久,这天师府的四处却都已经沾染了陆琛独有的风格——虽看起来并不华贵堂皇,却不知为何总会令人感到舒心畅意。

目光自那棵海棠树上移开,转眼就对上了高堂匾额上所写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九个大字,裴昭的嘴角微微抽搐。

但当他看到陆琛面前摆放的佐茶点心和话本时,原本心中的那一丝羡慕更是很快就要化作嫉妒了。

“唉……”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哪怕偷跑出御书房也得随身携带的公文样本,这位大景亲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纵观青史,历朝历代都未有过如他堂兄这般心大到让其余兄弟帮忙批改公文、甚至一同上朝的皇帝,偏偏就让他撞上了。

若裴昭是个野心勃勃的亲王,那他一定会为裴玠的信任和交付的权利而感到心喜,甚至会暗中拉帮结党、试图有朝一日谋朝篡位、夺取大统。

但裴昭恰巧就是毫无野心那一挂的。并且,前世就已经体验过做皇帝的诸多苦楚,他如今已经彻底看开,根本就对那个位置毫无念想。

可是,万万没想到,此世的我明明都已经不做皇帝了,却还是没逃得过皇帝要做的工作……

深感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裴昭盯着眼前白纸黑字的公文,只

感觉这些在话本上出现就令人无比亲近的墨字换到公文上便顿时变得可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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