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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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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府的春日,说不尽的好,简单说一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远近高低各自不同,繁花古树,幽泉奇石,转过一山就是一景,跨过一河又是一峰。

所以既然大宋文人都爱搞点风雅活动,有这样风雅景色在,兴元府的官员们就更爱出城游玩了。

今天是安抚使加知州宇文时中举办的团建活动,位高权重的大领导发话,大家更得支持,不仅支持,还得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争取在大领导面前显一显自己,得一个好印象,将来再得一个好评语。

至于赵鹿鸣怎么看,她觉得特别像一些古代言情小说里,女主女配去参加公主所举办的各种赏花宴——因为她这人想象力贫瘠,实在也想不出一个更恰当的形容词。

这些州官出门前一定是沐浴过的,不仅沐浴过,而且从头到脚都精心打理了一番,比如那个精心梳过的发型,比如那个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比如一丝不乱的胡须,再比如鬓边含苞欲放的花。

他们还一定不能忘记搭配好全身的衣物,毕竟难得在上司面前穿常服,衣服不能太华丽,太华丽就会盖了上司的风头;衣服不能太朴素,太朴素就会泯然于众人。于是大家的心思就都差不多:可以在衣料上下功夫,但除了衣服之外,头巾到带钩,招文袋到杂佩,每一样都得搭配得当,才能达到低调,但精细,内敛,但不俗的境界。

这一个个头发丝儿都精致着的士大夫走下马车,就款款带来了一阵香风。

衣衫固然是要熏香的,但梳头用的刨花水,头上的头油,那也都是香得很,个别还嫌不够,或是鼻子不大灵敏的仁兄鬓边再来一朵香水里浸过的鲜花,香得就极厉害,力求蜜蜂路过也得栽一跟头才是。

一边的小僮仆没忍住,低头打了一个喷嚏。

小僮仆的小僮仆们就连忙跟着低头,憋住笑。

人型香氛们先下马车,他们是这次团建的主角,施施然向着早早围起帷帐的地方走去,步履从容。香氛们有先有后,彼此说说笑笑间也不忘记恭维一句对方今日穿得好,真真的簪花少年郎,一会儿就安心见兄大展奇才了哇。

跟在后面的是几个画师和小吏,他们属于这场宴饮的人型记录员,有人吟诗他们记下来,有景被大家夸夸他们也画下来,万一有人突然作了个惊世名作,大家一起跟着他与有荣焉。

画师和小吏穿得就很朴素低调,春花烂漫下,灰扑扑地跟着走,有人小声诉苦,这多半是拿不到福利单加班的小吏,也有人小声炫耀,这多半是卷过自己同僚拿到这份外快的画师。

还有些人型生物也跟着他们在走,但浑然不作数,一个个就像穿着绿衣走在绿幕里一样,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自然就是主宾带来的仆役了。他们虽然不作数,但客人们能够坐在遮风的帷帐里,一边喝一盏清澈甘甜的美酒,一边吃一块外焦里嫩的烤肉,赏那一树繁花飘落在溪流里,都是靠他们的功劳。

除了以上这些人外,还有寥寥几个不大合群的,

比如说头一个就是宇文时中,他不用讨好别人,这位清瘦文人穿了件半旧的袍子,鬓边也没簪花,整个人显得非常放松,在香氛们的众星拱月中就显得人淡如菊,突出一个清高淡雅,卓尔不群。

和宇文时中打扮差不多的是宗泽,也是一件洗过几次的袍子,鬓边也没簪花,但袍子穿他身上,大家就自然而然觉得褪了色,抽了线,又洗坏了版型,整个人就松松垮垮。

当然大家也不会当面去笑他,还有几个人同他打招呼,说了几句话,算是很客气,他也很客气地一一回应,又讲了几句关于自己家乡春天与这里不同之处,算是很得体的应酬往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家吃吃喝喝,聊一点更风雅的东西,宗通判则吃吃喝喝,听大家聊那些更风雅的东西。

这位老人也坐在古树下,溪流旁,专注地倾听别人之间的谈话,与他一丝干系都没有,瘦削的身影就显得有些寂寥。

但看他神情那样平和,又像是根本不觉得寂寥。

大家赏过花,也喝过酒,将文盲们也能体会的乐趣都体会了一遍后,终于就有人开口了:

尽处古树繁花当然是很好看的,但春光短暂,怎么才能将这一刻记录下来呢?

大家先是作了一轮诗,宗泽也跟着作了一首,平平无奇;

大家又赏了一下画师当场作的画,中规中矩,看着也没有传世的资格。

在大家褒贬过一轮画师的画和各自作的诗后,“赏春”的话题开始扩大,并风雅上了一个档次:

“我曾见在中立兄处见过一幅古画……”有人感慨,“真有‘竹外桃花’之意境啊!”

“是何样的画?”有人好奇。

“比今日之景如何?”

立刻就有几个同僚开始吹吹捧捧,古画主人则负责低调地凡尔赛几句:“虽得海岳外史之妙,但非其擅长之作……”

居然是米芾的画作!那就连宇文时中也起了兴趣,“何不取来一观呢?”

“独我一人,岂有趣意?”古画主人就连连推辞,“今日赏春是正事,岂能喧宾夺主呢?”

“既如此,不如咱们各取一画,品鉴高低如何?既赏春,更赏字画,堪为佳谈!”

一个人提议,一群人相应,宇文时中环视一圈,就微笑着捻须点点头。

大家的画都不是带在身上的,得回家去取。

从城外景区跑回城内取画,这其实有些累腿。

但大家都不方,因为他们用不着累自己的腿,只要让那些穿梭在绿色帷帐里的绿衣人型生物跑一趟就行。原本他们都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字画也不可能是藏在老家的床底下,而是摆在书房最显眼的架子上等着随时被拿出展开凡尔赛。

人人都唤自己的僮仆来吩咐,只有宗泽坐在那里不曾唤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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