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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哼笑一声,大步迈开,自言自语道:“还怕他不成。”

途经皇帝书房,见里面灯火绰绰,纸窗上隐约映出个影来,一人头戴冠冕,点头哈腰,冠前流珠不住摇晃,另外一人则手拿拂尘,扫地似的,在皇帝胸前挥来舞去,作施法状。

季怀真目不斜视,一路行至皇后寝宫,遣散一众宫人,推门而入。

皇后正在看书,被吓了一跳,发觉来人是季怀真,无奈地叹口气,看了眼还在熟睡未被惊醒的皇子,埋怨娇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来之前先打个招呼,真是要吓死你姐了。”

她抬头笑着看向弟弟,继而一愣,很快恢复正常。

季怀真一敛在外狐假虎威,目中无人之态,从怀中掏出个刺绣样花,仔细在灯下展开,往皇后手中一塞:“前些日子在街上看见了,你给阿全做衣服的时候用上。”

方才死牢中抽人时凶神恶煞,此时倒是柔情蜜意,往皇子床前一坐,白胖的脚丫被他轻轻托在掌心打量一番,颇为苦恼道:“怎得都四岁了脚还是这样小,以后怎么长得高。”

“外甥像舅,你瞧瞧你自己,还怕阿全矮了去?不是明早才要进宫辞行领旨,怎得今夜就过来了?”

皇子被他弄醒,睡眼惺忪间一看亲舅,吓得哇哇大哭,被宫女抱出去哄。

季怀真莫名其妙,回头看向姐姐:“我招他惹他了?”

皇后叹口气,将随身帕子浸软。季怀真人高马大,却被姐姐的柔夷四两拨千斤地一按,老老实实坐在凳上。

冰凉的帕子按在他脸上。

季怀真一愣,意识到季晚侠在他脸上擦去什么,刚才竟没发觉,此时勉强笑道:“这水有股怪味儿。”

“你亲外甥的洗脚水,还没来得及倒,将就些吧。”

季晚侠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她心疼地看着弟弟,没问他刚才去干了些什么,这一身杀戮之气又是打哪儿来的。她的好奇心终是被这堵深宫高墙给吞没,被顶珠光宝气的凤冠压着。

季怀真没再吭声,犹豫片刻后,斟酌道:“姐,我三天后就出发去夷戎,兹事体大,怕是要半年光景才能回来,我不放心你,你还是回家住去吧,谁敢说三道四,我就叫谁吃不了兜着走,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走。”

皇后却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守在这宫里头。”

季怀真还要坚持,见皇后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又不死心道:“那我把三喜留下,他虽滑头卖弄,但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我手里,想必一时三刻也不敢怠慢,朝中一有变动,你便让三喜派人去敕勒川寻我,那是夷戎人的地盘。”

皇后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终长叹道:“弟……你虽位极人臣,可也需得有敬畏之心,三喜虽是你仆人,也不可怠慢打骂,你有恩于他不假,若是时时刻刻拿至亲之人要挟逼迫,日子久了,是人都会心生怨怼,知道你疑心重,可这些年都过去了,三喜也算忠心,不妨对他好些。”

季怀真沉默不言。

……他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待旁的人好,没人教过他。

皇后窥见他的神色,只得拉起他的手,忧心忡忡道:“你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三喜你带走,也好叫姐放心。”

远处传来皇帝疯笑,由远及近,从门前路过,一众宫人高喊着“陛下小心”追过。

皇后坐立难安,正要起身去看看,季怀真却不耐烦地按住她。

“别管,估计又在练神功呢。”

二人一时无话,皇帝声音忽远忽近,皇后眼眶通红,压抑着悲戚焦虑之情,一抚耳边碎发,抽噎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前夷戎还要派质子觐见,如今才几年的光景,就要咱们的人去议和了。今日陛下发怒,发落了三殿下,还不知他何时能从牢里出来,你又要走,万一鞑靼人这个时候打过来,可要如何是好,姐不想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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