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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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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倒春寒,枝头铺上一层薄薄的银雪,晨起的风一拂,雪簌簌扑落。

碎玉轩临水,寒风冷飕飕拍打窗棂。

坐在梳妆台前的沈瑶,心也跟着凉飕飕的。

昨日她随母亲段氏赴了一场赏花宴,段氏原是要安排她与京兆府推官家的公子相看,不料半路在长廊撞见了当朝太子,太子深深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令她寒颤至今,果不其然,今日天色刚亮,便有婆子送来一箱首饰,说是太子所赐。

太子东宫正妃侧妃俱全,就连侍妾良娣也不知凡几,若瞧上她便是让她做妾。

她岂肯?

丫鬟碧云见她手冻得通红,将台樨下的炭盆搁得离她近一些,炭盆里火苗烧得正旺,一阵烟气呛来,碧云忍不住咳了一声,皱着眉又将炭盆挪回原处。

“姑娘,您可是三品侍郎府的嫡女,沈家又是簪樱世家,绝不可能将嫡女送去与人为妾。”

碧云也不知是安慰沈瑶还是安慰自己,磕磕碰碰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话说出来却没几分底气,连着尾音也在发颤。

为何没底气?

因为沈瑶并不得父母欢喜。

沈瑶上头有三位姐姐,她是大夫人第四个女儿,怀胎时道士指着肚子里的沈瑶说这必定是个儿子,且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直苦求儿子不得的大夫人喜极而泣,就差没把道士给供起来,满腔的希冀日积月累来到临产当日,第四个女儿呱呱坠地,大夫人一口血吐晕了过去,连着三日没能醒来。

沈瑶因此被沈氏夫妇嫌弃,幼时在偏院磕磕碰碰长大,到了七岁那年,大夫人病了一场,非说是她所克,便干脆利索将她送去了庄子上,这一去便是十年,直到三日前方归。

沈瑶回府方知,她父亲乃当朝三品刑部侍郎,位高权重,母亲更是出身名门段氏,沈家世代书香传家,声誉隆重,换做旁家,她该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娇娇女,事实上府上其余女儿皆是如此,唯独她不是。

她是个多余的。

至于这次回京,也不是大夫人良心发现,是因唯一的儿子年过十五要议亲了,府上三夫人冷嘲热讽了一句

,“上头还有一个女儿未嫁,便急着给儿子议亲,有失体统。”

大夫人这才想起还有个庄子上的她,火急火燎接了回来。

沈瑶深深闭上眼,她虽在庄子上养大,不为家人疼爱,自来却有几分傲骨,她宁为山间草,不做笼中妾,沉吟片刻,吩咐道,

“先梳妆,咱们去上房寻老爷和太太。”

碧云连忙净了净手执起胭脂盒,看向镜子里的雪肤少女,只见她黑漆漆的双眸覆着薄薄的光晕,五官如同精心描绘的工笔画,即便装扮素净,那张脸却有着一眼惊为天人的明艳。

碧云竟是舍不得给她上妆,恐污了这般好颜色。

稍稍装扮一番,匆匆帮着她披上一件杏色缎面披袄,主仆二人沿着湿漉漉的石径疾步往正院惠和堂去。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稀薄的日晕被云团覆着,天地间宛如织出一层青白渐变的光,沈瑶住得偏僻,离着正院极远,心中搁着事,顾不上用早膳,此刻饥肠辘辘,走了一段便打起冷颤。

为抄近路,主仆二人在院子里穿梭,单薄的模样越发显得无助,碧云紧盯着地面的霜雪,搀紧了沈瑶的胳膊,生怕她摔着。

走了足足半刻钟,抬目一望,前方一颗大槐树下粉墙碧瓦的院落便是惠和堂。

惠和堂乃五开大间,进深极长,左右各有三间抱厦将其拱卫正中,沈瑶印象里幼时长姐与弟弟均住在父母身旁的抱厦,独独她被扔去了偏院,那时的她性子烈,脾气也急,非要爬墙钻洞,偷偷奔来这明庭广厦间,脆生生唤一声“娘”,以求得到那妇人只言片语的怜惜,可惜无一例外惹了她生气,被当做狗皮膏药似的给撵开。

沈瑶明明已多年不再回忆那些旧事,此刻来到这惠和堂的后廊,心里莫名充滞着诸多情绪,仿佛试图在这些零散的记忆里,寻到一丝来求他们做主的底气。

上了抄手游廊,四处廊红庑绿,藻井繁复精致,此处与那碎玉轩可谓天差地别,将将绕进了抱厦内廊便觉暖气扑面而来,可见这一处烧了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

来往的仆人瞧见她纷纷侧目,亦有人当她快要攀上太子露出讨好的笑,沈瑶熟视无睹,越过抱厦来到正堂前面的廊庑,也不知为何,平日此处候着成群的仆妇等着禀事,今日外头却空无一人,沈瑶心中疑惑,吩咐碧云守在廊

角,独自一人越过转角往门口迈去。

方才走到西次间的窗牖外,里面传来一道突兀的哭声,沈瑶脚步一凝。

她母亲段氏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

“说得好听是良娣,不过就是个妾,堂堂三品侍郎府的嫡女去给人做妾?你让我今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沈瑶闻言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夫人并不糊涂。只是听这意思,太子是当真看上了她,连名分都定了,沈瑶心头打鼓。

沈大老爷亦是头疼犯难,站起来面朝段氏摊摊手,“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我女儿虽多,却也不能被人蹉跎做妾。”

这话倒稀罕,

“有个做妾的女儿,我这面子往哪儿搁?”

沈瑶方才升起那点点感恩烟消云散,终归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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