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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八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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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忧根本不用解释什么。

她甚至想过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他到底是怎么娶到这么合适的人?

想到这里,他居然还有那么几分扭曲的感谢萧南洵。

贺兰瓷眨着眼睛,还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伸出手,又理了一下他鬓边垂下的碎发,轻声道:“务必小心。”

“知道了。”

陆无忧扬起眉眼,笑着道。

夜色黑透。

陆无忧顺着南城门边上的滑绳,贴着墙根轻巧地落下去。

四边城门其实都有北狄巡逻的人虎视眈眈,如果有大批人马偷袭一下便能发现,但人少,又在相对不易察觉的位置,则不会。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滑下来。

陆无忧的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贺兰瓷也穿了深色的衣服,披上深色的斗篷,带上弓箭,紫竹带着他们绕过北狄的大军,从另一个方向过去,绕到大军后面,不多时还看到了马匹。

她不由问道:“这是哪来的?”

紫竹道:“少庄主提前准备的,原本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可以护送少夫人离开。”

是她当初心心念念的好马,在马市上舍不得买的。

贺兰瓷沉默地踩上马镫。

路上还遇到零散巡逻的北狄兵士,被紫竹他们干脆利落地解决。

天穹中无月,此地更没有更夫,无法判断时辰,贺兰瓷只能在一下一下急遽的心跳声里,心中默念,翻来覆去地背四书五经。

遥遥望去,北狄的军营里还很是热火朝天,甚至在拿大雍的俘虏寻欢取乐。

贺兰瓷也不记得自己把《大学》背了第几遍,握紧缰绳的手都勒得发白了,每时每刻漫长如许,眼眸闭上,复又睁开。

就这么等着,等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就在贺兰瓷等到腿都有些发麻了,北狄的军营里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男子怒吼声:“什么人!”

随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快来人!有人刺杀王子!”

号角声猝然响起,所有的声音都像刹那间停下了,一时寂静,紧接着兵荒马乱的声响涌起,嘈杂的脚步声,刀剑声接连不断,平静被彻底打破。

她瞬间勒紧缰绳,朝着北狄军营的方向奔驰过去。

奇怪的是,她明明应该看不清,可又确实觉得自己看到了,营帐中有黑影骤出,雪亮的刀光辉芒大作,在北狄的军营里不断闪烁,带起飞溅的血花。

距离越来越近,紫竹他们已经开始举起弓箭快速飞射过去,用以掩护。

贺兰瓷定了定神,微微压低身子,她终于能清楚地看见那个黑影,单手持刀,平素温和的眉目此刻格外森然冷峻,手里似还提着什么。

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近——

贺兰瓷只感觉到身后一沉,她立刻头也不回地勒紧缰绳,夹紧马腹,载着身后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身后的人似乎把什么丢给了紫竹,便趴在了她背上。

身后骑马的追兵也即刻追来。

但重金挑的好马确实不凡,速度是从未有过的风驰电掣,耳畔风声呼啸,吹得贺兰瓷鬓发凌乱,背后是陆无忧贴着的胸膛,她支撑着他,颈侧感觉到一滴温热。

贺兰瓷短促道:“谁的血?”

陆无忧气息凌乱道:“我的。”

贺兰瓷心头一紧,又听陆无忧道:“不过死不了,你别管我了。”

身后有箭矢擦着马身飞过,同样也有箭矢在往后飞射。

贺兰瓷道:“那你拉下缰绳。”

陆无忧道:“好。”

贺兰瓷拿起别在马侧的弓箭,深吸一口气,在剧烈地心跳声里,搭弦拉弓,反身向后射去,也不管有没有射中,一箭连着一箭。

她紧张到头皮发麻,却突然浮现出当日在殿中与北狄女子比试时的奇特感觉。

长箭破空。

一连便是七八箭。

陆无忧低声道:“再往左一点。”

贺兰瓷道:“好。”

箭头微偏,又是几箭之后,有马声嘶吼,有人落地声。

马匹疾驰的速度更快。

贺兰瓷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跑了多少里,十里,二十里,三十里。

她身边有人倒下,后面也有人倒下。

等到后面空无一人时,她身体一松懈,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所幸陆无忧扶了她一把,但是紧接着她便听他咳嗽了一声,有一片血色落在马背上。

贺兰瓷刚才无法顾及,这时一凛,找了处山林,扶着他下马。

“……怎么回事?”她急喘着道。

陆无忧被她扶靠在地上,唇角仍有血:“查干身边有域外高手——这也不奇怪,他毕竟是个王子,咳……我稍微受了点伤。”

刚才没有细看,现在发现陆无忧的脸色确实难看。

伸手一摸他的夜行衣,触之滑腻,刚才隔着斗篷竟没有发现,贺兰瓷怔怔用手指隔空描摹,发现他胸口上有一处骇人的刀伤,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漆黑掌印。

陆无忧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不过……查干的脑袋我带回来了。”

他抬手示意。

贺兰瓷仰头,就看见紫竹的马背上坐了个看起来和周宁安差不多大的小少年,穿着褴褛的大雍服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着,正双手环抱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张狂头颅。

“这小子不错……刚才趁乱暴起,还帮我砍了两个人……我就顺手捞了他一下。”

小少年见贺兰瓷望过来,还友好爽朗地笑了一下,就是画面着实诡异。

贺兰瓷旋即回神,飞快在衣襟里翻找伤药,按着陆无忧的肩膀帮他胸口上药,低头道:“你别说话了。”

陆无忧低“嘶”了一声道:“不行,有点痛……不说话没法分散注意力。”

不管是先前乱七八糟的受伤,还是出诏狱,陆无忧从来没说过痛。

贺兰瓷动作一僵,道:“有点痛?是多痛?”她情不自禁焦急道:“你到底伤得多重?你实话跟我说行不行?”就连手指都有点发颤。

她用火折子点了亮光,仔细去看。

陆无忧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又被她按住了,他无奈道:“好吧,一点点痛。就是还有点困。”似乎想合上眼皮。

贺兰瓷心头一慌,突然低喝道:“不许睡!”

陆无忧又勉强睁开眼眸道:“……你也太严格了。”

贺兰瓷凝神去看,发现他背上还有根折断了的箭,箭簇深埋进肉,不知道是在北狄军营里,还是刚才挡在她身后时中的箭。

她心口抽疼得更厉害。

陆无忧抬眼看她神色,刚想再开口,却突然见贺兰瓷俯下身,自己的唇旋即被她堵住了。

唇瓣辗转,还未回神,就感觉到贺兰瓷一只手在小心翼翼帮他取插在背上的那只箭簇,另一只手则取了止血的伤药,缓慢涂在伤口外沿。

陆无忧觉得她这样是真的磨磨唧唧的,当即眼眸微合,手指摸索下去,用剩余不算太多的力气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拔,随即闷哼一声,箭镞带着一飚血,应声落地。

贺兰瓷松开他的唇,脱口怒道:“你干什么!”

然后手忙脚乱地撕衣摆,涂着药,帮他堵伤口。

陆无忧倒觉得还好,真的不必……

可尚未再说点什么,一滴温热滚烫的液体滑落下来,砸在他的颊边,滚至下颌。

陆无忧一怔。

接着又有一滴砸了下来。

他嗓音发涩,仰头看她道:“……你怎么哭了?”

除了那时候,他好像还从没见她哭过。

贺兰瓷控制不住,又没手去擦脸颊,顾不上觉得丢脸,只哽咽着道:“你就不能稍微顾惜一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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