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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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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案几上摆着热腾腾的炊饼热汤,赵开心里一暖,身上的疲惫消了大半。

前去胡乱洗漱了下回来,端起面前摆着的药汤,呼噜噜喝了大半碗。

药汤下肚,赵开总算舒服不少。拿了只炊饼飞快吃了,仔细说了去追捕成曹与陈十六的经过。

张浚端着茶汤,皱眉道:“成曹自小在府城长大,在衙门守了十多年的库房,衙门哪里有老鼠洞,他都一清二楚。若不是提早防范,还真抓不住他们。”

虞祺跟着道: “成曹家中有一妻一妾,两儿一女。儿子尚未娶亲,女儿嫁给了傅少尹的内侄儿羊富金。照着眼下的线索看来,此事是傅少尹指使了。只你提到的那个和尚,可知道他的来历?”

赵开提到陈十六就感到晦气,道:“这个和尚不但嘴严实,还狡猾凶残。柴房被他引燃了,厢兵还差点着了他的道。他手臂受了伤,一问话,就眼白一翻装死。"

赵寰问道:“抓回来的人,都在何处?”

赵开忙道:“照着赵统帅的吩咐,羊家的妇孺弱小留下了,只抓了成年男丁。加上宝鸣寺的和尚们,共计五十六人。人太多,我担心牢狱里也不稳妥,就先行一并带到了衙门公堂,关在一起让厢兵守着。赵统帅等下可要提审他们?”

赵寰道:"不用提审,将他们都关到牢狱里去。牢头看守之人,全部换成厢兵。"

赵开不解问道:“赵统帅,那普圆,乃是宝鸣寺知客僧。他出面与我说了几句话,我先前没注意,后来一回想,总觉着此事蹊跷。先前那和尚在地上吆喝叫唤,听到普圆说话之后,他的声音一下小了,之后几乎再没出声。”

赵寰唔了声,虞祺神色愈发凝重了,道:"那宝鸣寺在成都府城西边,前后起来不过二十余年。先前是一间破庙,后来两个外地来的和尚,到了此处落脚。听说有些本事,解签卜卦很是厉害,寺里的香火就愈发鼎盛。方丈悟真圆寂之后,其师弟悟

明接替了方丈之位。如今寺庙占地五百亩,庙里和尚至少有千余人。庙里的田产究竟有多少,估计只有悟明知晓。"

赵开道:“普圆虽说没自报家门,他身为宝鸣寺的知客僧,又经常出入大户人家,城里无人不识。赵统帅说眼下没空管寺庙的事情,先前我虽觉着不对劲,不敢擅自做主,请示之后方下令抓人。就是担心宝鸣寺势力太大,闹得大了,难以收场。"

张浚道: “如今度牒一并被烧掉了,那和尚随便说出个名号,我们也无处可查。不但宝鸣寺,成都府所有的寺庙,都成了一本烂帐。加上田产,户帖,待到明年夏秋赋税如何收取,完全乱套了。”

虞祺更多了重担心,道:“照着规矩,那火哪怕是和尚所放,只要他矢口否认,宝鸣寺出面领他回去,我们也拿他没法。”

药汤再暖心,赵开也吃不下了。他放下碗,怔怔问道:"赵统帅,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办?"

赵寰不紧不慢掰着炊饼吃,喝掉碗里的羊肉汤,神色自若道:“我很忙,既然事情都来了,正好一起办。你们且听着……”

衙门失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成都府。

羊家人与宝鸣寺和尚被抓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去。

衙门的牢狱被守得固若金汤,赵开张浚轮番进入审讯。

没两日,厢兵骑马包围了傅少尹的府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带走。

百姓们挤在一旁看热闹,只见傅少尹高声叫嚷道:"我犯了何罪,就算你们要抓捕我,总得给我安个罪名才是!”

面对傅少尹的叫嚷, 厢兵统领只有一句话, 板着脸怒斥道: “你自己犯的事, 莫非还不知晓。里面的人,已将你供了出来!”

新年一天天临近,府城热闹归热闹,底下却暗流涌动。

许多人家大门紧闭,没了以前的宴请酒席,除了仆人进出,主人不见人影。

宝鸣寺。

方丈悟明斜靠在软囊上,眼睛半睁半闭,听着身边的亲信弟子慧能道:"师父,王远齐说了,南边路途遥远,路上又不太平,迄今还没收到消息。眼瞎着快过年了了,宝鸣寺往年往外派福袋,福寿延绵,惠及众生。福袋既然难求,这两年光景不好,不如师父亲自出面半场法事,替广大百姓祈福。”

慧能说完半晌,悟明都没做声。他不敢多问,恭敬侯在一旁。

良久之后,悟明哼了声,道:“那王远齐狡猾得很,这时候倒躲了。躲就躲吧,看他能躲到几时去。”

慧能陪着笑,问道:“师父,那……,弟子马上去准备了。”

悟明眉头微皱,问道:“那赵二十一娘在衙门说的话,可有听差错?”

慧能赶紧回道:“师父,千真万确。赵二十一娘与张浚他们商议时,声音虽小,钱串子向来耳朵灵,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赵二十一娘自己腾不出手,打算让辽国那和尚来收拾寺庙。”

悟明前后思索,赵寰行事虽狠戾,手腕高明。她假惺惺为了博得名声,从不对百姓下手。

赵寰担心信众被怂恿,推到前面来,此话倒是说得过去。

悟明坐起身,脸上的横肉颤动,阴侧侧道: "你带着人,找上衙门去要人。记得了,声势要浩大,不要惹事,只念经,要人!”

慧能呆了下,问道:"师父,若他们不放人,弟子该如何办?"

悟明斜了慧能一眼,嫌弃地骂道:"蠢!王老儿说得对,民心就是把刀,用得不好的话,就会伤着自己。那赵二十一娘想要收买民心,我就要让她见识一下,民心的厉害之处。庙里的法事要办,明日就办。你现在先去衙门要人,总得先礼后兵,一步步来。就凭着她一个小娘们,小打小闹一下,取悦男人还行,跟我斗!呵呵!”

慧能应了,出去点了一堆和尚,仔细交待之后,约莫五十左右的和尚,分坐十辆板车。一路念着经,经过最繁华的大街,朝着衙门而去。

这下,街头简直比过年时,彻夜不歇的瓦子还要热闹。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慧能他们的板车后缀满了人,洁洁荡荡随着他们到了衙门前,几乎将四周围得水榭不通。

衙门大门紧闭。

慧能一脸沉重,上前高诵了声佛号,上前敲门。

门后许久都没动静,众人紧盯着那扇威严,却已经陈旧的大门,兴奋又紧张,议论声四起。

“这衙门不像衙门,哪怕要将人治罪,总得有个名头。”

“都反了朝廷,哪还有王法可言!”

“再没王法,总得有个章程吧。

关着其他人就算了,关着宝鸣寺的出家人,也不怕菩萨怪罪!”

“嘘,这里面复杂得很。那面门失了火,账册烧得一干二净,眼下正在气头上呢!”

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众人立刻停下了说话,朝大门看去。

周男儿开了一半的门,站在门口脆生生道:“敢问师父有何事?”

慧能见是个小娘子出来,眼里愠怒闪过,忍了忍,双手合十说了来意: “还请施主知会张宣抚一声,贫僧是来领宝鸣寺的同门回寺。”

周男儿哦了声,道:“师父且等一等。”

门再次砰一声关了,没多时,门再次打开了一半。

周男儿站在门口,很不耐烦说道: "已经过年封衙了,不办差! 既然你来问, 就知会一声吧。案子还没审完,等到年后开衙再审,无罪的自会放了。”

说完,不待慧能回答,周男儿甩上了门。

慧能默默站在门前,没一会,落寞转过身,神色悲苦朝着大家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道:“回吧。”

和尚们与慧能一样,看上去无奈又悲哀。嘴皮子翕动,不断念着经,从还没回过神的百姓面前驶离。

府城传言四起,民怨沸腾。

北地的善待百姓,不过是谣骗百姓的把戏罢了!

赵寰连出家人都不放过,何况是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次日,宝鸣寺方丈悟明亲自出面办法事,替在牢狱之中的和尚祈福。

有信众当场痛哭出声,痛陈赵寰他们的罪行:"大师,你一定要救出师父们啊!我们哪能眼睁睁瞧着,一群无德之徒,统领着巴蜀之地。”

“我们以后哪还有了活处?”

“大师,你一定要替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做主啊!“

呼声越来越高,开始的那几人哭得撕心裂肺。有那心软以及担惊受怕的,随着他们一起痛哭,惶恐不安。

悟明神色慈悲,沉声高诵了声佛号,高道:“宝鸣寺的弟子,贫僧也就罢了,只当是他们的劫难。只你们,贫僧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着你们一二!”

过年的这两天,天气阴沉,一下冷了下来,寒风凛冽。

宝鸣寺的悟明,领着寺中千余和尚,身后跟着近千

的信众,来到了衙门前。

除了他们,还有大胆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将衙门的大街,从街头挤到了街尾。

悟明盯着衙门的大门,眼神微眯,嘴角不禁浮起丝冷笑。

赵二十—娘,你要的民心,给你送来了,端看你敢不敢接!

大门打开,赵寰大步走了出来。她神色自若立在那里,左手撑着的锋利苗刀,在冷风中泛着寒意。

在大门后面,四周房梁上,弓箭手架着弩,对准了面前。

原本吵嚷激动的众人,瞬时噤若寒蝉,惟有凄厉的风声刮过。

赵寰看着脸色微变的悟明,淡笑着道:“都来了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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