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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2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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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继续问他:“你怎么得罪那位猜哥的?”

宗杭差点急哭了:“我没得罪他,他绑错人了,但我在这是外国人,他怕事情闹大,就想把我悄悄处理了……我求求你了,你不麻烦的话,能不能救救我?”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只易飒听得到。

蛋仔在心里骂了句“卧槽”,不过对宗杭倒有点刮目相看:原来他知道啊,还以为蠢呢。

留在渔船上的那个泰国佬按捺不住了,叫了声“阿蛋”,整个人蓄势待发,脸色狰狞,蛋仔伸出手,向他做了个压下的手势,然后向着陈秃,笑得愈发谦恭。

“陈爷,大家是邻居,没必要点鞭炮吧?”

在这儿,点鞭炮有两个含义,一是动手,二是开枪,陈秃知道,这两样,蛋仔他们都做得到。

他心里已经有了取舍,转头劝易飒:“伊萨,猜哥有个绰号,叫‘素猜大善人’,鞭炮真点起来,伤人不说,还是我们先坏规矩。”

这信号很明显了,宗杭刹那间面如白纸,脑子里嗡嗡的,觉得有人正拿矬子一点点挫他头骨,眼前飘过的,都是下的簌簌骨灰。

他盯着易飒看。

她真的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易飒的脸上似乎有犹豫,但末了,还是说了句:“我又不是不懂规矩。”

她弯下腰,伸手拿住他那只还紧紧扒着她鞋头的手。

宗杭全身的劲一下子泄了,指骨好像也麻木到瘫掉,眼睁睁看着她拿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拿开。

蛋仔长舒一口气,脸上又堆了笑,双手下意识抱起,朝两人一拱:“多谢二位通融了。”

他和边上的泰国佬一左一右挟住宗杭上船,宗杭整个人都已经恍惚了,身体沉得如同死肉,被扔进船里时,不挣不闹,像痴呆的老头、坍塌的泥胎。

易飒起身走到平台边,目送渔船移远,黎真香抚着心口,不住口地念叨孔子老子姜子牙,又是她们高台教里有谱的名人。

陈秃说易飒:“还看什么啊,怪心酸的。”

易飒也说不清楚,只低声喃喃了句:“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陈秃冷笑:“看你干嘛,把你生撕活吃的心都有了,我跟你说,横死的人最后那一眼可毒了,会冲撞你的,你还是别……”

他忽然刹了口。

宗杭回头了。

眼神里没有想象的刻毒和怨恨,就是绝望,很绝望,陈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还从这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抱歉,好像在说,不好意思,闹了一通,打扰了。

真是活见鬼了,他太习惯处理脏糟的事和渣烂的人了,宗杭这样的,反而让他不舒服。

陈秃清了清嗓子:“也别想太多,咱们不管这事是对的,谁都不是属天使的,素猜不是好货,一旦报复起来,那波及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易飒没吭声。

她想起宗杭刚刚求救时,说的那句话。

——如果你不麻烦的话,能不能救救我。

很少有人会说“如果你不麻烦的话”,也很少有人临死时,不刻毒地咒你一把。

他家教一定不错,知道不强人所难,知道谁都没义务救他,处境这么绝望,还能顾及别人“麻不麻烦”。

易飒唇角掠过一丝微笑。

她转头看陈秃:“用你的船,搭我一程。”

陈秃愣了一下:“搭去哪?”

易飒指了指渔船离开的方向:“就那,不用靠近,离了这村子,水干净了就行,这儿太脏了。”

说完单膝半跪,拉开脚边的工具包,从里头掏出个黄铜物件,“D”字形,像个门拉环,又取了把蛇皮鞘乌鬼头的刀,插进裤子后腰。

起身的时候,看到丁碛在门内看着她笑。

易飒也笑,她隐隐觉得,丁碛这趟来,是带着什么秘密的。

不过没关系,她从不怕有人在她眼前藏私,总有一天,她会扒开他的心肝肺肠,看看怀的什么鬼胎。

陈秃迟疑:“伊萨,我觉得……”

易飒笑,顺势踢了踢乌鬼,示意它也上船:“放心,我懂规矩,素猜手伸得再长,也管不着我下湖看风景,你出去钓鱼啊。”

***

陈秃把船开到浮村外围不远,就停了船放钓竿,那艘渔船还在往湖心走,但已经有人探身往这头张望了,他不想引人怀疑。

易飒把鞋子脱在一边,整齐码好,怕被水打湿,还朝里放了放。

然后悄无声息下水。

没顶之后,身子保持竖直,持续下沉,一只脚抬起,自后勾住另一条腿的腘窝,像是做了一半的结跏趺坐。

她抬头往上看。

人在水,水就是天,上头的船舷黑压压的,舷边有黑影粼粼而动。

是乌鬼要下水了。

很快,乌鬼一个猛子扎下好几米深,恰停到她面前,在水下,身形看起来比平时更大——易飒伸出手,牢牢扣住它的一只脚爪。

乌鬼兴奋地浑身颤抖,一个拐身,迅速向前方急潜而去,巨大的冲力将湖水劈开一道转瞬即合的裂缝,她几乎没怎么费力,身体像游鱼,被拽拖力带得飞快。

没多久,渔船巨大的阴影横在了头顶上方,易飒松开乌鬼,借势朝船底浮去,位置差不多时,抬起手的水耙,将“D”字形的平直一面贴在船底,然后掰动一侧的机括。

“咔哒”一声轻微的声响,水耙在船底挂住了。

渔船还在往前走,乌鬼向来路折返了一段,浮出水面,又成了影影绰绰妖魅样的浮影。

易飒还挂在船底。

没人看得到她。

这一刻,她是水里的鬼、悬浮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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