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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第88章 他在等待审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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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本来就是与各种灵异怪谈挂钩的场所, 经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吓,再心大的人也睡不着。

“我坐在这里。”季望澄说,“不要怕, 睡觉。”

黎星川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当然希望季望澄不要走, 但于情于理, 嘴上还是得虚伪地劝说一下:“没关系,你回去吧。”

季望澄:“我不。”

黎星川点到即止, 不劝了,生怕他真的听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窗边走,探头探脑地, 去看被放倒在地的医生, 不过以他的角度, 只能看到几角衣摆。

“连医生都会被控制?”他自言自语道。

季望澄拉了张椅子,坐到最中间,占据他视线的中心位。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

季望澄手背托着下巴,抬头仰望他,角度和顶灯的光线都十分死亡, 五官的立体度依然一骑绝尘。

皮肤是冷色的, 眼珠是润的,态度和缓,让人生出安心感。

刚才显露的陌生冷酷感,仿佛只是由于远看带来的错觉。

黎星川:“他们有病吧, 为了吓人搞这么一出。”

季望澄:“嗯。”

黎星川:“你来的好快。”

季望澄:“我在楼上。”

黎星川:“我想吃火锅, 要油碟。”

季望澄:“明天吃,现在不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二十分钟,黎星川出走的睡意终于归来些许,眼皮撑不太住了。

黎星川:“这几个医生怎么办?”

季望澄:“我会处理。”

黎星川打个哈欠:“……哦……”他迷迷糊糊地抱怨道, “我好讨厌‘潘多拉’,那群人太恶心了……”

他像泡在温水里,有人陪着,安全感环绕周身。

然而,朦朦胧胧间,心里总觉得非常不安。

黎星川眯着眼睛,对方的轮廓逐渐模糊,他困了。饶是如此,之前被忽略的问题再度回到他的面前。

被涂黑的照片、对于过去过激的态度。

他劝说过一次,希望季望澄去看心理医生,结果转移话题,不了了之。

他不清楚这算不算一种心里疾病,毋庸置疑的是,季望澄似乎一直惦记着过去,也许是曾经某一件事使他心里有疙瘩,但黎星川竭力回忆,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事能叫对方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等到明天,再问问他,好好聊一聊吧。

这样想着,黎星川慢慢睡去。

次日醒来时,季望澄从窗边离开了,由几位新安排的医生护士轮流陪护观察他。

这间病房特意布置过,据说由好几位佛道教的超能力者联手打造,封印一层又一层,在里面住几天六根清净原地看破红尘剃度出家,对于天灾病毒,更是有了不得的压制。

可这一切在黎星川身上失效。

再一天过去,他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

黑雾延伸过肘关节,向大臂进发。

由四肢蔓延向心脏,这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黎梦娇:“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黎星川:“肚子。”

黎梦娇:“肚子哪里不舒服?”

黎星川:“饿了。”

“我想吃火锅。”黎星川强调。

黎梦娇转身就走,撂下一句冷酷的忠告:“那你饿着,空腹吃饭对胃不好。”

黎星川:“?”

还没想出回击的话,对方已经离开了,脚步匆匆。

他重新躺回床上。

手臂上的黑色纹路,看着狰狞,但目前为止没表现出攻击性,无比安稳地蛰伏。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别的原因,黎星川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惦记着季望澄的奇怪表现。

他给季望澄发消息:【好无聊】

-【你在干嘛?】

-【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季望澄】:我去处理潘多拉

【季望澄】:要晚一点

黎星川:“!”

原来他去打击犯罪了!

莫名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

出了病房,黎梦娇吩咐小玫:“他想吃火锅,你看着安排一下。”

“好的。”小玫手里抱着平板,刷刷记下。

“对了孟姐。”小玫说,“经过初步调查,那四名医生没有沾染‘潘多拉’的迹象。”

黎星川昨晚差点被那四个举止诡异的医生吓得死,睡醒之后立刻告状。

技术人员查完监控,发现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几个医生彼此之间并没有联络,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黎星川门前,多余的动作没有,顶着一脸假笑盯着病房内看。

于是他们对四名医生展开全面的检查,一般被“潘多拉”感染的人群,身体和精神上会出现明显的感染特征,多年下来,组织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判断和诊疗经验。

但这四名医生的情况,不符合任何一种特征。

他们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记忆,仿佛昨夜的记忆是喝了酒断片,多次盘问,口供统一宣称自己无比清白。

“不知道啊……”

“昨天我十一点钟就睡了。”

“他不是我负责的病人,我不清楚。”

“……”

盘问的时候,刘熙也在边上,他们的心音确实和本人的表情一样茫然极了,大概率没有说谎。

黎梦娇听完小玫的汇报,沉吟片刻。

“……他们身上有没有‘天灾’火种?”

单独剥离出来的影子,称之为“火种”。季望澄可以利用“火种”控制任何人。

“没有。”小玫说。

黎梦娇:“再调几个人过来安保,上报给廖局,晚点开个会。——蔡老到这了吗?”

小玫:“那边说还有五分钟,会客室已经收拾好了,阎哥下去迎接了。”

黎梦娇脚步一转,调整方向。

“——走。”

-

蔡志帆,治疗系超能力者,于三年前退休。

由于黎星川的情况不慎乐观,组织联系上了这位老人家,诚恳地“返聘”。

对方住在外市,过来车程四五个小时,一开始不情不愿,软磨硬泡许久,发动前局长说情,才让对方勉强点了头。

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两鬓染上些许霜白,穿一身太极服款式的浅色唐装。

面对嘘寒问暖客套的阎华与黎梦娇,他摆摆手,说:“不用搞那么多繁文缛节,我是来治人的,直接带我去见他,我要早点回去钓鱼。”

于是,没过多久,黎星川见到了这位眼睛明亮、精神矍铄的老人。

医生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他知道对方是来给他看病的。

蔡志帆打量他:“小后生,长得蛮有福气。”

黎星川谨慎道:“……您好。”

蔡志帆:“手拿出来。”

黎星川乖乖伸手。

他解开扣子,把唐装袖口挽上去,手掌贴合黎星川的小臂,尝试运力。

一眨眼的功夫,小臂上的黑色纹路,像是遇热蒸发一般,由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升腾至半空,隐隐有剥离的趋势——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连季望澄本人动手,都没有那么惊人的效果。

在场所有人脸上泛起喜悦,期待地看着蔡老。

蔡老满意地点点头,收手。

蔡老说:“先讲好,老头子不是医生,不会治病。”

黎星川不明所以。

治疗系超能力者,说自己不会治病?

“我呢,只会‘转移’,不能消灭病毒,也就是说把病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蔡老悠悠地说着,指了下背后的黎梦娇,“喏,她自愿接收的。”

早些年,某个人生了重病,想找无辜者替死的情况,对方位高权重,声称被转移方完全“自愿”,蔡老受其蒙蔽,差点害死一个人,幸好及时收手。

从此,蔡老定下“行医”的规矩——用能力前,他会亲口告诉病人和接收者治疗方式,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使用“转移”。

黎星川立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黎梦娇解释道:“我的体质是这里最好的,能抗住‘天灾’侵蚀。趁着它还没严重扩散,转移到我这里,再让其他超能力者治疗我。”

她的语气从容至极,仿佛这一套方案已经经过上百次锤炼,再成熟不过,绝对不会出差错。

黎星川皱了皱眉:“不行,万一治不好呢?”

黎梦娇硬邦邦地说:“我们条件有限,时间紧迫,这是最优解。开始吧。”

说完,她也捋起衬衣袖口,手臂放到小桌上。

黎星川将手背到身后:“我不要。”

黎梦娇连名带姓地喊道:“黎星川,听话。”

她板起脸来的样子,颇为不怒自威,也正是因为这种冷峭的气质,新来的实习生一个比一个怕她。

但这吓不到黎星川。

他早知道,有些大人习惯用这副状似威严的神态吓唬年轻人,实际上心里怎样压根没底,就像无限膨胀的气球,运气好就往天上飞,运气不好,刮到树枝就破了。

黎梦娇真的能痊愈吗?

他们都不知道。

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反对,黎梦娇一个眼神示意,几名全副武装的安保闯进来,押着黎星川的手往桌子上放。

一对多,黎星川反抗无果,动弹不得,选择嘴上发力。

他开始了狗叫。

“杀人啦!!”

“不行!”

“我不要!!我不要!!”

这架势不像在治病,反倒像赌输了钱没法还,要被人砍手指抵债,喊得撕心裂肺。

蔡老劝道:“哎呦,你们不要强迫他,好好讲讲,不要动粗。我的规矩是要两个人都知情、双方你情我愿,不然我不会出手的。”

几人悻悻然松开,黎星川这才重获自由。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相当讨厌别人强迫他,此时气得要死,冲着黎梦娇一通输出。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自己生的病,不需要你帮我扛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还要别人替我的错误买单吗?”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怎么还来硬的?这是法治社会!”

“你根本不尊重我。”

黎梦娇本就急脾气,好意被拒,血压也是噌噌升高。

她努力心平气和地对他讲道理:“你看看你自己的手臂,都已经长到这里了呀,明天长到心脏,你还活不活了?其他人的能力对你没用,但是对我可以。”

黎星川看到她一副八风不动的官腔样就烦,负气道:“我又没有超能力,不活就不活了,也影响不到谁,别管我。”

黎梦娇顿时咬牙切齿,微微提高音量:“讲什么混蛋话?你才几岁!你有没有想过外……”

她又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一张冷酷无情的工作脸,以及平稳如水的音量。她试图给这油盐不进的混小子说清利弊:“先不谈家人。等到你能力恢复了,可以帮助更多人,收益大于风险,值得一试。而且……”

“万一我不能恢复呢?”黎星川抓住漏洞,立刻打断,振振有词地反击,“你的能力,你在这个位置,每天能帮助多少人,是确切存在的事实;我能不能恢复,还是个未知数。”

“一边是稳定的好处,另一边是没底的猜测,选择哪边一目了然吧。小……梦姐。对,梦姐,你可别再画饼了,吃不下了,我戒碳水。”

黎梦娇嘶声:“你……”

为防止对方搬大道理,黎星川眼疾手快,先一步借用黎梦娇的思路打败她:“你冒着这样的风险帮我,有没有想过需要你帮助的普通人怎么办?组织其他人怎么办?组织怎么办!这是失职。”

这话讲得其实有点重了,黎星川说完自觉不太合适,但他知道,这么说才有可能打消黎梦娇的想法。

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指责她“失职”,也许会引发对方的暴怒。

他直视黎梦娇的眼睛,心里没底,稍显退缩。

但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怒意。

黎梦娇往后靠了靠,双手插到外套口袋里,肩线微垂,整个人居高临下的气场仿佛也随着这动作滑荡下来。

“不是这样。”

她对他笑了下,笑容里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加入组织以来,她从未违反过命令,连年假都攒了许多天没用,谁都知道,孟姣是风吹雨打都稳居一线的劳模。

每次看到哭着奔向父母的小孩子,就像看到尚且年幼的自己,但那是属于别人的劫后余生。

二十二年前,并没有另一个黎梦娇能救她。

一直不敢停下,做梦都不能忘。

她不觉得自己被攻击了,如果非得就“失职”争论,那大约是,没有及时将黎星川隐约表现出的特异之处上报。在既定的事实面前,这一举措能带来的影响,小得可怜。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对不起组织;亏欠家人的,却太多了。

于是,黎梦娇得出结论,从容镇静地回驳道:“你这是诡辩。”

黎星川:“我就问你,要是转移到你身上,也治不好,怎么办?你希望我一辈子自责吗?”

黎梦娇:“那……”她提出了一个难以被拒绝的提议,“那就再转移回你身上。怎么样?连季望澄自己都解决不了,这办法是可行性最大的一个,总得试一试吧。”

黎星川:“真的?”

黎梦娇面不改色:“我什么骗过你?”

现在就在骗你。

这确实是个过于理想的计划,口头有理有据,至于落到实处如何,谁都说不准。

他们见过不止一位感染者的死状,无一幸免,没有痊愈的可能性。刚提出方案的时候,廖局和阎华都不同意,当前情况不严重,让她别急,三思后行。

黎星川目前还没有症状,明天呢,后天呢,等到来不及的哪一天呢?又该怎么办?

思考过后,她还是坚持一试。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死。

如果能用一条命,换闪闪的命,她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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