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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此时长安六街寂旷无人,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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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安街寂旷无人,他骑马南行,走过第一个十字街口,又掉转马头,暂往东去。

到来的第一夜,皇帝便赐他那匹名为金乌骓的宝马。只他平常多于城中行走,乘骑此马,未免招摇,故一直暂喂于骑射局中,叫专门的奚官照管。

此地和慈恩寺的方位,几乎是长安的南北两头,路不近。本无寻人心思,也就罢了,今夜念头上来,竟遏制不住,乃至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就去问个清楚。哪怕她已睡去,瞧瞧她做事的地方也是好的。方才忽然想起金乌骓,便先转来。

骑射局在他当日抵达的通化门附近,往东过二三街口便到。奚官牵出金乌骓,辔头马镫齐备,马背上亦覆好一具云头黑漆绘花马鞍。他翻身而上,略加调|教,很快上手,乘着便向城南而去。

金乌骓擅奔。寄喂的这一个多月里,奚官虽也常带出城去遛放,毕竟是御赐代管的宝马,怎敢令其极速奔走。在栏中已渴奔多日,今夜驮载主人,若也感受其施压下来的心念,扬蹄疾奔,几不沾地,若月下天马般纵驰在这一条南北贯通的长街之上,眼见两旁坊墙内的华屋高楼渐渐转为平矮,再至稀落,最后抵慈恩寺附近。此时这金乌的鼻息方不过微咻,被裴萧元强行勒停,不住抬着前蹄轻轻点踏地面,若意犹未尽,乞再奔走。

裴萧元抱抚马头揉耳数下,安抚过后,下马叫开坊门。

此地虽远,日常出入者却不凡朝中皇亲国戚,他也曾来此巡查过,守门人自是认得,见他来了,以为半夜公务,一声也未多问,立刻开门放入,只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今晚都不睡觉似的,刚来过一郡王世子,又来一位金吾司丞。

裴萧元到慈恩寺,自一面夜间有僧值守的便门入内,寻到后山凿有追福室的那片山麓之前。

此时月朗风清,夜漏三更,远远望去,山麓下漆黑无光,当中独有一处,内中透出明亮灯火之色。

他知应当便是她作画的地方。

本以为到此辰点,她已归屋安寝。

他连夜到来,也并非一定是要和她说上话。未料如此顺利。再想青头的一番话,不由微觉振奋,加快脚步行往那一片光的方向。

此刻石室当中,絮雨背向洞口而立,望着宇文峙来到面前,向着自己问出那样一句话,不禁惊异万分。

很快她明白了,必是那日承平和她在神枢宫园苑内的一番话叫他听去了。

正是因为裴家郎君太好了,所以她不惜开罪他也不愿和他牵连关系,怕叫人知道,日后万一对他不利,何况是让面前这宇文家的儿子知道二人从前关系?

但细思那日她和承平的对话,若确被这宇文峙听到,此刻她再否认,恐怕也是无用。

“你不想认?”

这宇文峙竟敏锐异常,察言观色便若断出她这短暂沉默后的心绪,又哼哼两声,“我听得清清楚楚,说你二人解了婚约。你越不肯认,我便越发好奇了。听那狗胡杂的意思,怎的如今姓裴的对你旧情未了,还要那胡杂来你面前给他说好话?”

听到自这宇文峙口中发出的不堪入耳的充满嘲笑和污蔑的话,絮雨忍不住了。

“宇文世子,我听说过些你与裴郎君之间的旧怨。但你若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到他,未免也太过轻他。他与我此前并不认识,更无深交,如今没有半分干系了。说陌路固然言过其实,但也仅仅不是陌路,相互认识,如此而已,何来所谓旧情未了?”

一阵夜风掠过山麓,石室附近的簷蔔和娑罗枝叶发出一阵沙沙之声。风也涌入石室,吹得火杖摇摆,光忽明忽暗。

絮雨说着话,发觉宇文峙忽若走神,目光似乎不住飘往石室洞口之外,神色若也渐渐古怪了起来。

“我真的乏了,明日还要做事,世子自便。”

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没,她不愿再多留,转身待去。

“等一下!”

他叫住她。

絮雨耐下性子着他。只见他走到石室一角落处,指着顶端的一处画面,问是什么。

那是一只作吉祥卧的金狮,两足相叠,右胁而卧。在石室的四角,各绘有如此一只卧狮。

在佛的世界,狮是代表力量与智慧的存在,具有振聩昏昧众生的大力。

她解释了下。

“不对。怎的它比别的狮子多了一根胡须?”

角落照不到火杖的光,昏黑一片。絮雨仰头了下,要去搬梯。宇文峙已抢先搬了过来。

絮雨攀着梯子登了上去,接过宇文峙自下递来的火杖,照了一照。

原来爬来一只壁虎,尾巴正落在上面,方才光照不明,去便如添了一根胡须。

她再次解释,随即准备下去。忽然此时,脚下梯架晃了一晃,不防之下,顿失重心,手中火杖落地,人也惊呼一声,从梯上摔了下去。

只见那宇文峙伸出手,一把将她稳稳接住。

絮雨仰面,对上宇文峙低头着自己的那一双透着几分得意劲的眼儿,登时明白了过来。

梯架晃动,应是他搞的鬼。

至于说什么狮须多了一根,想来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骗她上去。

她大怒,叱了一声,挣扎命他放下自己。

他却显得极是开心,眼角风若扫了眼洞外,哈哈狂笑,随即依言将她放了下来,又将脸凑上:“你想打我?我叫你打,你多打几下,我心甘情愿!”

絮雨此时惊魂甫定,只觉眼前此人是疯了,疯得不轻,厌恶后退一步,转身疾步就走。

宇文峙快步追上,将她挡在了石室的洞口附近。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在山里转,最后还是我将你找到,把你一路背了出来?”

当时絮雨双脚走破,遍布划痕,人也虚弱至极,好像确实是此人将她背出来的。但他此刻能恬不知耻到如此地步,拿这个邀功,她实在是被气笑:“照世子意思,我还欠你一个道谢?”

他摇头,双目凝视絮雨:“是我错了!”

絮雨一怔,随即冷冷他。

“我是说,我那时就知错了。那一顿鞭抽,我也受得心甘情愿。虽然我后背至今都还留有当日鞭伤,每到阴雨天气,伤处便酸痛难耐,往往叫我夜不能寐,并且,此种痛楚,恐怕将会伴我一生,但我真的甘之如饴。”

“对了,你名也带雨,岂非上天注定?此为你留我的印记,叫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你了。”

他分明满口胡言乱语,听起来却若充满深情。

絮雨此时连生气也忘了,只觉诡异万分,浑身汗毛陡然竖起。不知此人怎的像是撞了邪,突然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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