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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时间控制台·6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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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区东侧是工厂和工地密集区,和小男孩情况类似的人不少,工人们在干活时受的伤长久不愈,但因为每次时间重置又会回到受伤状态,也不会恶化到危及性命,只是永无尽头地重温伤痛。

小伤小病还好,最可怜的是一个因为机器故障被卷掉半只手的男人,安隅一行人路过时,他正坐在大街上目光呆滞地抛着一把刀玩,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耳机里,秦知律切去了私人频道,“刚刚和上峰核实过,34区通讯中心的人员也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只是他们竟然完全没意识到,被提醒才反应过来。上峰在通讯中附录了时间信息,他们收到时那一行字消失了,日常上网时本应显示出的电子时间也被抹干净,现在主城只能通过口头传递时间。"

"竟然还有人完全意识到不到时间度量的消失……”安隅喃喃道:“看来每个人被影响的程度不同。"

秦知律“嗯”了声,"这位超畸体无法打造一个彻底的时空失序区,不能阻隔通讯,这应该是它防止异常被主城察觉的手段之一。说起来,你也接受过全序列的基因诱导试验,没有对时间失去过认知吗?"

安隅将视线从街边的杂货铺收回——敞开的大门里,店老板正在痛哭,但目之所及,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

"没有,我只觉得很痛,一直在努力抑制心脏从身体里挣脱出来。”安隅语气平静,“长官有过吗?”

秦知律“嗯”了一声,"有过。"

他平和地翻动着纸页,仿佛是在聊别人的事,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16岁时,曾在一次基因注射后短暂地失明四小时吗?"

安隅在杂货铺门口停下脚步,"记得的,倒数第二扇门。"

"什么门?"

安隅连忙道:"没什么……"

好在秦知律没有深究,继续道:“我在那四小时里也失去了时间感知。时间并非客观存在的事物,失去时间感知,人所承受的痛苦是来自心魔。或许因为你的精神力永恒稳定,才不会受到影响吧。"

安隅抬脚迈入了杂货铺。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母亲死于上一波瘟疫,但由于时间载具的消失,他已说不出那具体过去几天。

他垂着头看自己塞满黑泥的指甲, "我控制不住情绪,每当悲伤快要平复,就又会卷土重来。我去医院看过精神科……"他哆嗦着把手指甲放到嘴里啃着,“说我没病。"

安隅轻轻点头。超畸体对34区所有人都了如指掌,不仅是肉眼可见的创伤,就连内心的痛苦都逃不过它的洞察。

秦知律在小队频道里说道:“他是最早出现精神异常的人之一,但因情况不算严重而没被医院收留。根据资料,最早的精神异常者都出现在大概三个月前。"

一直沉默的流明忽然开口问道:"这其间都没有任何快乐的事发生吗?"

“我儿子出生了。”那人想了半天才说出来,"好像开心了吧,这是我盼了好多年的,我只是忘了当时的感觉。"

安隅想到那些失去记忆的军人,"是记不清,还是完全感知不到那段时间的记忆?"

男人眼神忽然有些茫然,"不好说,我觉得我的人生像一根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绳子,有的绳节就那么消失了,又有的绳节不断重复。"

走出杂货铺,炎思忖着道:"时间只是个人造概念,实在很难想象要如何篡改。"

安隅闻言轻声说:"时间有自己独特的编译方式。"

他说完忽然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想起这句话是在孤儿院时长官对他说的,那时他蒙住他的眼,教他屏蔽干扰,专注感知。

走到医院后门,耳机里突然响起嘈杂的讨论,随即轰隆一声爆破音,频道陷入死寂。

众人同时停住脚,炎立即问道:"怎么,主城出事了?"

安隅下意识摸向耳朵,"长官?您还好吗?"

"没事。"耳机里又响起秦知律的脚步声,鞋底规律地撞击着地面,他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忘记静音。路过尖塔影音厅而已。"

众人松了口气,炎随口问道:"他们看什么呢?"

"上峰开放了角落的战斗录像。"秦知律淡道:"好像在看53区贫民窟升天的那段吧。"

身边的氛围忽然微妙。安有些烦躁地拨了拨耳机,率先往医院里走去,边走边掏出了终端。

安隅瞟见他飞速点开录像中心,缓存了最上方刚刚开放权限的一个文件,又火速揣起终端,打了个哈欠。

……"

私人频道里,秦知律忽然开口道:"这次回来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长官?"

"一个蒋枭走了,但预计尖塔会出现很多个蒋枭。"

"…

安隅回忆起凌秋的教诲,凡事往积极的一面看,“但是论坛上奇怪的猜测终于可以停止了吧。”

耳机里安静了下去,他刚踏入医院,就听秦知律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读道:"最新一条关于你的神能妄言——【神之盾护】忠心崇拜角落的人会在战斗中获得神明的至高守护,身上的伤痛加速痊愈,眼前的攻击被扭入另一个空间,人们因对他的崇拜而无所不能。"

安隅失去了表情。

"确实好一些。"秦知律客观地评价道:"言辞稍显浮夸,但也不算无中生有了。"

安隅默默戳了一下屏幕上的小章鱼人-

长官,我有时候觉得您很享受看我的热闹。

小章鱼人从电脑后探出头,严肃脸-你没有感知错。

安隅:您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吗?

小章鱼思考了一会儿,似是系统正在计算,片刻后才弹出一个气泡框-我一直在看你的热闹,只是有时候不会说出来而已。

安隅:.…

"别玩章鱼了。”秦知律语气忽然严肃下来,“从监控上看,34区的医院比日常情况爆满得多,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了解一下出什么事。"

"哦,好的。"安隅立刻揣起终端,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但您能停止随时读取我和Al聊天的行为吗?"

秦知律淡然道:"没读,诈你的。"

安隅:"?"

医院后门一进去是堆杂物的过道,安和记录球正在过道门口为难。一门之隔,人声鼎沸。

整个大厅塞满了人,队伍一圈兜一圈,安隅捋着看了半天,绝大多数人都在排同一条队,对应的导诊台上挂着“皮肤科”。他视线掠过人群,没发现他们的皮肤有什么破溃或脓包。

秦知律提醒道:"最早一批被认为精神异常的在四楼。"”安隅犹豫了一下,"这些人……"

秦知律从容道:"爆发性的皮肤病也不对劲。但暂时看不出和任务的关联,先放一放,节外生枝不可避免,你要学会专注任务核心。"

安隅闻言转身向楼梯间走,"好的,长官。"炎跟在身后笑了一声,"角落意外地温顺啊。"秦知律语气平静,"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发作起来很疯。"

"哦?"炎瞟了面色冰冷的流明一眼,“我从前没想过你会收监管对象,也很难想象你的小朋友不听话时,你会怎么办。"

“随着他。”秦知律道。流明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瞥了炎一眼,又冷脸挪开视线。

楼道里也坐满了等号的人,男女老师贴墙坐在地上,时不时地在身上抓一下,像在抓看不见的虱子。

一直到四楼,走廊才回归寂静。

安隅他们沿着走廊一头,一间一间地走过那些病房。

病房里,一个老头子在用筷子错乱地敲击着床栏杆,呆滞道:"一秒、十秒、八秒……"

隔壁病房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一个壮汉撕扯着脚上的溃疮,几个护工死死抓住他的手脚,用约束带绑在床架上。那人仰躺着向上挣,带着整个床架在地上弹跳,“你们不是说伤口是老子自己撕开的吗!撕给你们看啊!满意了吗!"

铁栏杆碰撞的声音让人心惊,安和流明不自在地加快了脚步,到下一间,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咧开嘴角,“嘻”地一声,但紧接着,笑意从那双童真的眼中撤退,她面无表情地透过镜子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安果断地转身就走,边走边用力拽了拽兜帽,又捋了捋胳膊。

安隅从头看到尾,平静地打量着那些精神错乱的病人——有数米粒的,用指甲划开皮肤然后贴上去观察的,趴在地板上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写日记的,还有位“诗人”高声朗诵“当快乐消失”,只有这一句,反复循环。

走到最后一间门外,秦知律问道:"怎么想?"

“超畸体的行为逻辑很简单。"安隅垂眸看着地面,"杂货铺老板的绳子比喻很贴切,快乐的时光会被它掠夺,痛苦的遭遇会被重置。那个东西平等地恨着34区的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人。”流明忽然回头看着他,"走廊上那些排队看皮肤病的,也有几个身上带伤,但已经结痂了。虽然所有人都失去了时间信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承受额外的折磨。"

秦知律“嗯”了一声,"根据信息检索,出现严重精神错乱的人,都是三个月前的瘟疫重症患者。"

安隅确认道:"瘟疫?"

“34区的季节性瘟疫,平均六到九个月就会来一波,上一波是三个月前。近几年医疗水平提升,病死的人已经很少了。"

安隅“唔”了一声,"主城支援了医疗团队吗?"

"不。是34区的一位老医生,摸透了应对方法。即使每次的病菌有变异,他也能很快响应对症下药,主城只负责支援药物。”秦知律停顿下,敲了两下键盘,说道:“那位医生应该就在你们面前这最后一间病房里。他是第一个被汇报严重精神异常的人。"

门的另一边很安静。

在这条神经兮兮的走廊上,太安静的病房容易被人遗忘,如果不是秦知律提醒,安隅也差点要错过了。

安隅透过玻璃窗向里望了一眼,这是唯——位老老实实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头发花白,后背有些佝偻,他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安隅问,"他的病情是什么?"

秦知律顿了顿,"他是自己来这里的,说感觉自己精神错乱,希望永远住在这里休养。"炎冷笑一声,"听起来很像是装的。"

"嗯,医院也存疑,但因为这位医生在34区德高望重,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

安隅推门进去,老头听到声音也没回头,他走近,听到老头一直在低声规律地念着:“嗒、嗒、嗒、嗒……"

他看了宁一眼,宁走上前去,蹲在老头面前,对他微笑道: "您好,是劳医生吗?"

劳医生抬眼瞥了宁一眼,屁股往旁边蹭开,继续“嗒、嗒、嗒、嗒”地念着。他念得很准,一秒一声,几乎毫无错漏。

一位护工进来送饭,炎问道: “他一直这么念着?”护工放下饭盒,"嗯,我每次来都这样,没停过。"

劳医生立即拿起了饭盒,一边“嗒、嗒”地念着一边打开盒盖,他的晚餐是一份糙米饭,配一份青菜炒蛋,一小块罐头肉。他舀起一勺米饭塞进嘴里,对着窗外的日落缓慢咀嚼,右手拿着木勺,左手食指在无意识般地一下一下叩着床板,和“嗒、嗒”的数数相同节奏。

那双深陷的眼眸并没有老年人的浑浊,相反,它们比安隅一路上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清醒。或许是上了年龄,他拿着木勺的手有些抖,舀一勺米饭要抖掉半勺才能艰难地放进嘴里。

"给他拿副筷子吧。”流明提醒护士道: “有些人勺子端不稳,但用筷子还算顺。"护士摇头道:"他不要筷子,说筷子尖锐。勺子也不要金属勺,只要木勺。"炎敏锐地挑眉,"怕受伤?"

"可能是吧。”护工一边帮他拾掇着床铺一边说,"他入院第一天就说过,怕自己精神病过重时自残,所以要我们拿走一切硬物、尖锐物、绳索,连吊针都不打的。"

炎闻言笑了笑,视线盯着劳医生,缓声道:“看起来,你给自己的后半生提前找了一个安全的落脚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34区会发生什么?"

劳医生的视线看向窗外,置若罔闻。

护工揪着枕头的两个角抖起来,用手去扑,劳医生却忽然向后转身,一把按住了枕头下的东西。但他却扑了个空,在那一瞬间,空气仿佛有轻微波动,他错愕地看着枕头下空白的床单,突然哑着嗓子发疯般道:"我的东西呢!"

他一边发疯,一边还在规律地用手指叩动裤线,怒瞪着护工,"枕头底下的东西,还给我!"护工两眼发直, "劳大夫,什么东西啊?枕头底下什么都没有啊?"

安的头忽然不自然地向前伸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兜帽,愤怒地瞪着眼睛看了安隅一眼,安隅回以平静和诚恳的眼神,勾起嘴角,送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炎和流明蹙眉看着他们的小动作,不明所以。

安隅没再管老头和护工的纷争,率先走出了病房。一楼拥挤的人潮更恐怖了,队伍已经排到前门外,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终于从后门出来了。

一出后门,安立即烦躁地扯下了兜帽。

一头白发被鼓捣得乱七八糟,他恨恨地盯着安隅, "掏走!"

"别生气。”安隅劝道:“我本来想叠进口袋里,但长官买给我的这身衣服口袋很薄,东西进去会显形,怕被他发现。"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安的兜帽里,捞出一块沉甸甸的玩意。

安隅摊开手心,那是一块陈旧的金属怀表,圆型的黄铜表盘上锈迹斑斑,连着一条纤细的链子,虽然陈旧,但造型精致,在幽暗的路灯下别有一番质感。

只是,指针已经停了。

原本愤怒的安在看清那个东西后愣住了。宁惊讶道:"这是我们在34区看到的第一个能衡量时间的东西吧?虽然它也不走了。"

流明只瞟了一眼,"纯铜的?难怪安刚才头猛地往前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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