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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立皇后 君后取则,以御家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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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五年。

二月初一。

帝祭天地并九宫贵神,祈一年风调雨顺。

随驾官员数十。

*

弘文馆。

李义府应付走了来问询公务的校书郎,然后把门关起来,拿出藏起的奏疏开始继续润色。

说来,他对自己的现况颇为不满。

此番在‘柳奭谋反事’上最先追随皇帝的官员,皆有升迁,李义府也不意外。

但他觉得自己升的不够——只从弘文馆六品直学士,升为了五品学士。

虽说六品到五品,亦是迈出了极大的一步。

但比起旁人,他这个官就显得不重要起来,依旧留在弘文馆掌管校正图籍,间或跟国子监一起教授学子,没有调任六部。

还是没有什么权柄和油水!

尤其是他每回上朝,看到亦因文辞优美,当年跟自己并称‘来李’的来济,居然能坐在最前头宰相的位置,而自己只有六品时,李义府就憋闷得不得了。

他将润色好的奏疏小心翼翼收好。

他要再立一功,让皇帝记住他!

李义府看的明白——王皇后自请废后,后宫无主,接下来就是立后事。

这可是件大事!

废后事,毕竟王氏家族涉谋逆在先,又是以不能祭祀承宗自请废后,并没有留给朝堂什么争论余地。

但立后就不一样了!

后位空悬,多少人家会生出念头来。

李义府没忍住,又把藏起的奏疏拿出来细看了一遍——他准备明日朝上请奏皇帝立武宸妃!

他现在想想明日朝上事,就禁不住心惊肉跳:这是一次搏命啊。

太尉在废后事上都没有来得及怎么反对,那么在立后事上,一定会激烈应对。

哪怕如今不是长孙无忌一言堂,但那到底是这数年来权倾朝野的太尉啊……

且不光是太尉一脉,其余盯住后位的势力,想来也会浑水摸鱼掺和进来。

比如此时依附东宫的势力!

虽说太子才十岁,自己未必会聚揽什么朝臣。

但他既入东宫,名下就是有属臣的——这些人既然打上过东宫标签,那一定是不愿意武宸妃或是萧淑妃这种有子的妃嫔继立为后。

若是另外择名门贵女入宫为后,一来新后不一定有子嗣,二来便是有,也又能拖几年,而太子则一直在长大。

说到底,立后是各方利益博弈的又一场惊涛骇浪。

为此,众朝臣还是以缩头自保为主——巨鱼不怕惊涛骇浪,不代表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不怕。万一被卷到哪个浪头里,好处没吃到,可还要送命。

李义府甚至觉得自己明儿不是带着奏疏上殿,而是提着头上殿啊!

于是他反复把自己的奏疏背的滚瓜烂熟,生怕明日在百官之前说不顺当。

太尉一脉他从来没进去过圈子,这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要成为皇帝的心腹!

*

冬日。

太阳已然西斜,近黄昏时分。

姜沃走进院中时,就见媚娘正在窗下看书。

恍惚如昔年。

直到立政殿内独有的香气拂面,姜沃才回神。

媚娘将早就备好的糖姜水递给她:“今日又冻了大半日?”

姜沃接过来捧着,边喝边点头:随侍祭礼颇为辛苦,不但要立在外头冻着,还要庄重无错,站完后,她觉得人都是麻的——

众人都一样,刚结束祭礼后,姜沃看到好几个走路同手同脚的同僚。

祭祀礼毕后,皇帝于甘露殿宴群臣,姜沃悄然告假,来到立政殿寻媚娘。

喝过一盏浓姜水,两人才坐在窗下说话。

西斜的日光,在媚娘的眉眼边晕开半面金色。

姜沃换了一杯清茶捧着:“姐姐,明日又是大朝会了。”她顿了顿:“我的奏疏写好了。”

媚娘眼底有着如阳般灿亮的笑意:“好。”

她将手边搁下的书拿起来,是一本《孟子》。

“近来心中难免不够静,就翻过去读读少时便熟记的书。”

“果然圣人之言,读千遍亦有千悟。”

身在不同的处境,不同的节点,再看一样的话语,感慨天差地别。

曾经她坐在掖庭中,日复一日望着同样的树。

如今,她却已经走到了这里。

媚娘将书递过来,与姜沃一起看,口中道:“方才我正看到这一句——”

“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1]

*

大朝会。

宰相与六部尚书先回禀朝政要务。

最后一个站出来回春耕事的,是皇帝新升的‘同中书省门下三品’宰辅杜正伦。

这位曾经是先帝年间废太子李承乾的东宫属臣,后因此事被贬出京。皇帝登基后又把他捞回来了——魏征魏相曾经举荐过此人,甚至还道此人‘才能古今难匹’。

只是前几年,他虽调任回京,依旧因出身旧事,难为太尉一脉相容。

如今他与许敬宗能拜相,也可见皇帝已然开始掌朝纲了。

待宰辅们将事回毕,朝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接下来,便是其余朝臣有事出列回禀,无事可退朝的时间了。

李义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捏着笏板的手全是汗。

就在他要走出来的时候,只见前方一个朱袍身影已然飘然出列。

如一片红色的云霞。

姜沃没有什么紧张,她与媚娘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以至于她开口时,语气平静的,像是已经说过了千百遍。

“陛下,臣有事奏。”

她将笏板持于身前。

“君后取则,以御家邦。后德匹之,方熙内治。”

“譬如太任佐姬周之盛。”

“天子与后,如天地惠养万物。”

“如今天下无后,四海不可安。”

“臣伏请陛下立武宸妃为后!”

朝堂之上,一时静的惊人。

无数各异的目光,尽数汇聚在姜沃身上。

她神色依旧如往常。

会有攻讦吗?会有谩骂吗?这个世界的史书之上,又会如何记载这一回请立?

这都是后来事了。

此刻,姜沃只想为她的君王,上一道奏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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