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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业寺 媚娘:多少有点宾至如归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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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送葬昭陵,虞祭后方返。

至此,先帝丧仪止。

待再回到皇城之时,各署衙朝臣皆是人倦力乏。

然而却没有人敢抱怨辛苦,反而皆是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继续各守其职,力求奋进:接下来便是新帝之朝了。

先帝丧仪期间,各有司还在按照先一朝的惯性做事,但均知:接下来几年,一切都会不同。

一朝天子一朝臣。

**

若说前朝臣子的更迭还有一段过渡期,那么后宫,才是立竿见影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丧仪期间,所有嫔妃都随着韦贵妃齐聚哭丧,众人都去了钗环妆饰,穿着一样的丧服,一眼看过去仿佛都是一样的人。

然而丧仪一结束,立刻就不同了:有子女的嫔妃,可照旧例出宫由子女奉养(若是子女夭折嫔妃,也可留于宫中奉养),但无所生养的低位嫔妃就得立刻出宫往感业寺去。

此时后宫中一片凄风苦雨,哭声倒是不大了——在先帝丧仪期间的数月内,眼泪也差不多流干净,也都认命了。

媚娘与掖庭里其余几位才人,各自收拾了东西。

先帝嫔妃们此番出宫是再不能回来的,殿中省给她们每人配了一辆车,许她们装满一车的箱笼——也算是厚道了。

粗苯箱笼会有小宦官会帮她们抬到各自的车上,她们则随身背着自己的细软。

往北漪园外走去时,媚娘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院落。

宫城西面角门处早已排了长长的骡车队(里头还混着数头驴),与媚娘上京那年见到高祖嫔妃被运往感业寺的驴车队相仿——也是,被送去出家当尼姑的嫔妃,宫里也不会安排高头大马来拉车。

骡车一个个行过角门,车檐上挂着名姓牌。

每过一辆车,就有一个被殿中省宦官点到名字的嫔妃,哭哭啼啼被‘护送’上马车。有的还拉着相熟的来送行的宫人哭泣不止,难免进度缓慢。

很快点到了媚娘的名字。

媚娘没有拖延,只是转身与来送她的陶宫正和刘司正最后道了一声别,然后就直接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殿中省宦官满意点点头——不错,若是武才人跟宫正司的女官哭诉道别起来不愿走,他还真不好催促,武才人肯自己干脆利落地上车最好。

媚娘踩上骡车的一瞬间,心里各色滋味也转过一遍。

当年她入宫时,最怕的似乎就是这一幕。

但现在,她并不怕了。

因她会回来,更因——

媚娘看着马车里,坐在她箱笼上的笑眯眯的人,有些惊喜有些无奈道:“你怎么有空送我出宫?”

惊喜过后想起一事,又不由蹙眉催促道:“不要闹,快下去。你不是说,今日有与礼部、太常寺要议的事儿吗?这样的大事怎么能抛下不管?”

姜沃倾身上前伸出手,扶住因骡车开始走动而略有些站不稳的媚娘:“今日要议的事押后了。我从礼部出来后就回太史局给自己排了休沐。”

“又寻了殿中省的人,找到姐姐的车直接上来了。姐姐放心——我已经问过,马车今日就回宫,我再跟车回来。”

媚娘这才坐在她旁边。

因车中箱笼太多,两个人就坐的很挤,让媚娘恍然想起有一夜,两人坐在熏笼上,也是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两只躲冬的松鼠。

媚娘又确认道:“真押后了?”

姜沃点头:“真的,姐姐,我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吗?”若是朝中真有事,她当然不会误差,一来耽误公务,二来,若是有人到处寻她,万一牵连到媚娘怎么办。

媚娘这才放心,又见姜沃这几个月因劳碌瘦了些,不免伸手去捧了捧她的腮,果然觉比去岁虚无了些,就道:“便是礼部事押后了,你也不必跟着出来折腾这一日。趁今日好生歇歇岂不好?”

姜沃摇头:“不。”

媚娘无奈:“你也知道,感业寺那边都安排过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沃继续摇头道:“哪怕放心,也不舍得。”

骡车缓缓——姜沃总觉得她们这辆骡车,好像有点慢,似乎走不动似的。

她寻思:就多一个我,不至于吧。

还是媚娘道:“我带的都是书,大概沉了些。”

又问姜沃:“今日是什么事押后了?”

姜沃原就想告诉媚娘,见她问起,就道:“皇后册封典仪之事。”

*

先帝丧仪毕,先帝嫔妃也俱移宫。

新帝的立后便提上议程了。

皇后的人选倒是没有异议,原太子妃王氏,但这典仪规格上,就出了问题、

礼部尚书许敬宗写了一份奏疏,刚递上去就被皇帝叫过去训斥了。

“今皇后晚辈,何敢典仪逾越文德皇后!”

李治虽没亲眼见过当年母后被封皇后,但礼部凡递礼仪典制来,都会附带上旧例。

这回他一见许敬宗拟订的册封王氏典仪,竟然比当年母后的册封礼要隆重,不由恼了,叫过许敬宗来斥责。

还好许敬宗当年也是东宫属官出身,跟新帝有几分旧香火情,还算是比较敢说话,就连忙回禀道:“陛下,当年文德皇后册封礼,实有殊情。”当年先帝刚登基,东突厥都杀到家门口了,内忧外患颇多,兼之文德皇后本人又一再向先帝请命,轻简封后典仪,这才……

“可如今太平治世,陛下此朝当立下旧例于后世。”

在许敬宗看来,大唐开国到当今圣人,正好是第三代,高祖的皇后是追封的,根本没有立后的典范可遵,先帝的立后又是情形特殊,不够标准。那正该从当今立起规矩来啊!

“不必,一切按母后旧例来。”

许敬宗想要表现下自己在礼部的专业,顺便卖给新后和王家一个好,结果没摸准皇帝的脉,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头土脸回去改了,又捧着去给皇帝看。

见皇帝这回首肯了,他就于次日请了太常寺卿与太史令来一并商议典仪细节。

这也是姜沃本来的今日安排。

谁料姜沃刚到礼部大堂,连水也没有喝上一口呢,就见太尉长孙无忌过来,直接质问许敬宗:“之前的立后典仪,为什么改了!”

这不得不说一下长孙无忌如今的职权——中书令,兼知尚书、门下二省事

三省六部,既房玄龄之后,长孙无忌又做到了一人可掌三省事。

只是房相当年是特殊情况,皇帝与太子俱不在京中。

长孙无忌……倒也算是特殊情况的一种,实在是贞观末年,宰辅一个个的病逝,先帝为了保太子能够稳固登基,在生前就给了长孙无忌知三省事的权柄,命其辅政。

如今新帝登基,更不会就削舅舅的官职,反而又加了太尉。

于是许敬宗这封奏疏,在皇帝看过前,长孙无忌其实是看过的。

他倒是认同这回礼部的建言,应当从本朝开始把典仪确立下来,传于后世。

于是听说许敬宗被皇帝训斥两句后,竟然就缩头把典仪规制又都改了,立刻就到礼部兴师问罪来了。

许敬宗张嘴想辩解,才说了一声:“可圣人道……”

就被长孙无忌打断:“不许按此制议吉期!”显然是准备自己去见圣人。

又对许敬宗道:“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所定规制衍于后世,岂能曲逢圣心随意更改?再有下回,这礼部尚书你也不必做了。”

然后拂袖而去。

许敬宗憋的老脸通红。

姜沃和太常寺卿被迫围观了一场许敬宗丢脸(实话说是再次丢脸),只好都低头去看眼前的奏疏,装作在认真研究公务——其实也不用研究了,长孙太尉都定了,今日停议。

于是,姜沃喜提一日假期。

*

媚娘听完前因后果,托腮想了一会儿:“此事,陛下和太尉倒是各有缘故。”这回不好论对错,只是都有各自的出发点,不知最后会怎样。

姜沃笑道:“不管最后典仪如何,反正我看许尚书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

媚娘失笑,又道:“怎么?听你这意思,不太喜欢这位许尚书?”

姜沃想了想,用了四个字:“这位许尚书,位以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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