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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秦 第一个视频(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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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残酷,最凶狠,最没有道理可以讲的争斗,是灭国亡种、决定文明命运的争斗。灭亡于起义军后,还可以指望大秦孝子刘邦来光复秦法,灭亡于匈奴之后,恐怕真是欲做奴隶不可得,“两脚羊”而已!

那么,现在来回答我们一开始的问题。即使再次复盘这场秦初的危局,即使知道过激的变革会有怎样的弊端,那么请问,你又真的敢休息吗?

永远不要忘记,华夏相对于游牧民族的时间优势,只有区区十一年。】

始皇帝蓦地停下了脚步。

他默然片刻,忽然出声:“‘两脚羊’?”

听到此句,跪坐的冯去疾与趴伏的叔孙通同时一抖。冯丞相还能借着抄写来遮掩面色的惊惧,趴着的叔孙博士则干脆魂飞魄散。以叔孙博士的才学机智,仅仅惊愕片刻之后,便迅速理解了这“两脚羊”比喻的真正意思,而后立刻便是止不住的骇然:古来多有易子而食的惨事,但大多是饥荒下绝望的挣扎,虽然恐怖而扭曲,到底是可以怜悯与理解的悲惨;但这“两脚羊”、“两脚羊”,却俨然是洋洋自得,将人肉视为美味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形容?!

叔孙通不敢在想下去了。他咬着牙屏住呼吸,生怕皇帝会询问这要命的话题。

但祖龙并未再纠结。他沉默片刻之后,径直下令:

“多派些人手,一定要找到这个‘刘邦’。”

这是皇帝第二次开口提及刘邦,显然是对此人在意已极,冯丞相心下凛然,赶紧俯首称是。

【当然,始皇帝应该是意料不到如此重大的变故的,毕竟他在位时匈奴只是小菜鸡,可以派蒙恬轻松料理的角色。他之所以躁急而又狂猛,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直觉,某种对变化的敏锐直觉。

作为在战国中卷生卷死后养出的蛊王,有这种直觉再正常不过了——从始皇帝生下来的那一天,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就是历史车轮风驰电掣般滚滚向前,而车轮下则是碾过的则是不可胜数的骨骸与尸首。每一个幸存者都必须

奔跑,竭尽全力的奔跑,舍弃一切的奔跑,才能勉强在浩荡的时代大潮前苟延残喘,博得一朝一夕的安寝。

现在,现在秦国侥幸战胜了六国,中原的争斗终于止息。但作为卷了大半辈子的卷王,你真的敢放松下来,打赌这淘汰的进程已经结束,冷酷的车轮已然停止了么?

秦始皇当然不敢,而事实也一如他的直觉。统一并非变革的结束,上天只给了中原十一年的喘息。

世界总是很冷酷的。即使能够洞察史册,后来人也很难理解前人种种微妙的难处。战国时那种文明与制度的大冲突与大争斗,那种朝不保夕日新月异不敢稍有止息的卖命狂奔,纵览整个史册都极为罕见——那是真正的,决定整个文明命运与前途的战争。

与这样关键而伟大的冲突相比,即使历朝历代的开国定鼎之战,都未免显得黯然失色了。

顾炎武说,自古有亡国,有亡天下;“亡一姓之尊荣谓之亡国,亡华夏之社稷谓之亡天下”。如果套用他的比喻,那么自古也有“立国”与“立天下”。历来英雄的争权夺利、改朝换代,都不过是“立国”而已,唯有战国末年的大厮杀与大拼斗,决定的却是整个天下!

——自此以往凡二千余载,整个华夏的天下与社稷,制度与文明,便要由这几十年的龙争虎斗而砥定了!

后来人总是很难理解前人的,尤其是离战国已经太久的后来人。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定天下的光景了,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文明与制度破碎重建时残酷而又辉煌的模样。他们太习惯于安定、平稳与一成不变的时光,以至于根本想象不出“大争之世”、“不变则死”是怎样可怕的景象。

整整两千年来,人们在秦制里平静的完成一轮又一轮的治乱循环,渐渐已经将祖龙开创的一切视为空气那样理所当然的东西。以至于回首往事的时候,可以轻易的提出苛责,挑剔那十余年狂暴变革中的每一处过失。

这或许是始皇帝的悲哀,也或许是始皇帝的荣耀。他开创的制度太成功了,以至于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种成功。】

“成功?”

皇帝喃喃自语。

跪伏的官吏们战战兢兢,并不敢接皇帝的话碴。按道理此时该下拜颂赞皇帝恩德,但就连奉承阿谀上最有造诣的叔孙博士,此刻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听天幕的意思,那赞颂的所谓始皇帝的“成功”,显然是大秦灭亡后的辉煌遗产,足以照耀千古——但千古不千古先两说,而今始皇帝还活着呢,讨论遗产真的合适么?

祖龙并未在意臣下的战战兢兢。他神情变化莫测,在仰望天空之时,心中诸多的念头犹自萦绕不去:

如果破国亡家,仅仅留下所谓时代沿袭的制度,那还能称为“成功”么?

如果□□陨灭,仅仅留下改变历史的理念,那还能称为“不朽”么?

始皇帝念念不忘于成仙飞升的传说,然而天音叙述到现在,却从未提到过什么长生之术、不朽神方,反而是言语中透露出不祥的警示——所谓两千年的治乱循环,似乎预示着没有一个朝代能长盛不衰,而一切终将归于灰烬。

那么,那么,如果能在灰烬中为下一个千年留下一点烛火,是否也算是一种长生不朽?

【但始皇帝终究不是孤独的。在他一统六国的两千年以后,这片土地又一次听到了历史急促的车轮。物竞天择的大争之世再次降临,而且比战国时更为凶暴、冷酷、不留情面。

也正是在这样混乱而冰冷,狂暴而激进的时代里,华夏文明等来了为它第二次“立天下”的那个人,那位终结两千年循环,并最终超脱于秦制之外的天才。

然而终结并不等于消灭,超脱并不等于践踏。这位天才超越了秦始皇帝,但在回首俯瞰历史之时

,却不由恻然生出悲悯,那是变革者对另一个变革者的感慨,那是立天下者与另一个立天下者的共鸣。他们的理念大相径庭,他们的思想格格不入,但相隔两千年的岁月彼此凝望,却都能感到那路途上相似的艰难,不被理解的寂寞。

所以才有那样的喟然叹息,为两千年以前的古人稍稍辩护:

——“劝君莫骂秦始皇”。

那是“立天下者”共同的悲哀,也将是“立天下者”必定的宿命。他们创立的并非一家一姓一国,而是足以流传百世的制度理念,文明的基石,辉煌灿烂到无可言喻的成就。然而夏虫不可语冰,朝菌不知晦朔,生活在新世界的人们终将变得麻木,他们对光辉闪耀的功业已经习以为常,于是转头回望历史,第一眼看到的往往是开创者手上沾染的污垢与血腥。

于是人们群聚议论,发出啧啧的惊叹——看呐,看呐,那个人是多么的残暴!

这是历史最残酷的玩笑。变革者的功业愈为伟大,遭致的误解也便愈深;变革者开创的新世界愈为美好,他们踏过的荆棘与血泊便愈为刺眼,终于不可以被原谅。

是啊,是啊,变革者为后世子孙预备好了一切。于是稳定而平静的后人们终于有了闲暇,可以将筚路蓝缕的先人打翻在地,痛痛快快的批评他的瑕疵,讥讽他的错误,站在他奠定的基石上羞辱他的功业,洋洋自得,以此满足于高贵的道德。

毕竟,人类从不感谢为自己创立新世界的那个人。

当然,为华夏定天下的那个人大概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他虽然下笔为祖龙辩护,但到头来仅仅释然一笑,再没有苦苦争执什么。

当呼唤的春天终于降临,当百花烂漫开放,他所最后要做的,不过是在花丛中微微而笑。

——这个新世界很美吧?那便已经足够了。

·

始皇帝缓缓吸了一口气,暂时清空了那被“变革”、“定天下者”萦绕不去的大脑。

他直视前方,一字一字开口:

“朕要见刘邦。”

空中立刻浮出字幕

【用户刘邦已经拒绝视频链接,是否再次申请?】

始皇帝没有再次申请,他冷声开了口:

“朕一定要见刘邦!”

沉默片刻之后,天幕弹出了新的文字:

【正在以偏差值兑换强制通讯权限,请稍候】

氪佬的威力是无穷的。在大量偏差值的刺激下,天幕的效率极速提高。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祖龙面前一道光华腾起,浮出了一个农夫一样的模糊人影。

这人影仅仅看了始皇帝一眼,便软软坐倒在地面。他匍匐下跪,喊叫的声音怪异而又朦胧:

“——哥,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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