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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理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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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云逐平躺在床上,脸颊微微凹陷,自从住院以来,他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靠打点滴维持营养的摄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姜浔的眉头皱得很深,看着田云逐时嘴也抿得很紧,就好像总忍不住念叨孩子的家长,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责备。

看在他睡得一脸恬静的份上,姜浔也说服自己大度地原谅他这一次。

眼看着三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比起睡得无知无觉,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错过的滋味明显更不好受。姜浔心底的烦躁愈演愈烈,忍不住凑近田云逐的耳朵轻轻喊他。

一连喊了好几声,田云逐薄薄的眼皮动也不动,没有一点儿转醒的迹象。

姜浔忽然伸手去握田云逐盖在被子里面的手。力道不太稳,田云逐的手软软地垂在床沿边,才重新被姜浔抓起来。隔着防护手套,那只手绵软无力,怎么都摸不出他的温度。他们的脸也挨得很近,可姜浔只听到口罩里兜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吞噬心魄的恐惧降临得非常突兀,这种感觉陌生到足以让一个超常稳重的人感到兵荒马乱。姜浔噌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掀翻了桌子上的一杯水。

同样受惊的护士长一下从隔间里冲了出来。

姜浔正蹲在地上,把淋漓的水渍一点一点擦拭干净。高大的身形在这一刻缩减成地板上弯折的一团影子,小得可怜。

护士长忍住没出声,只是帮忙仔细检查了一遍旁边摆放的设备仪器。

姜浔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可他只是沉默地杵在一边,没有重新坐回椅子上,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为自己的毛手毛脚道歉解释的人,护士长却在他已经收起波澜的冷冽眸光里下意识地开了口:

“你放心,他就是太累了。今天小田新加了一种药,副作用挺大的,你别着急,让他多睡会儿。”

姜浔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也忘了自己还没待够半个小时,就从病房走了出去。

他靠在医院顶楼的露台上抽烟。一连抽了两根,才觉得手指尖没那么抖了。

烈风吹得面颊生疼,烟却升得离天空很近,很自由。细细长长的一根烟,燃烧掉自己,就拥有了自由。

田云逐会不会也向往这样的自由?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觉得把田云逐送进医院才是保护他的最好方式。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看着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脸上毫无血色,手也软软地垂着,姜浔感知不到一点点属于他的温热和呼吸。平日里哪怕脸上总笼着层纠缠不去的病气,可他毕竟是温热的,鲜活的,浔哥浔哥地喊着他的名字,总把亮晶晶的眼睛朝向他。

姜浔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头一次开始理解了田云逐的顽固,犹豫,理解了他说过的那些话。田云逐被困在了隔绝一切的病房里,那些为了他好的信念和坚持,也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发酵,蜕变成了残酷和残忍。

风,无处不在的风,卷走最后一口浓雾,也穿透衣衫,挤进姜浔的每一根发丝,带走他身上的郁结之气。姜浔这才想起临走时忘了拿走田云逐写给他的信。姜浔挺直脊背,在冷空气里抖掉身上残存的烟气,转身朝病房折返回去。

深长的走廊,密集排列的一间间病房,进进出出的模糊面孔都与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确实又有哪里变得不同了,姜浔艰难地意识到,从那些麻木的视线触及不到的远处,田云逐病房的方向,隐隐传来了不寻常的骚动!

“田云逐?田云逐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姜浔几步冲到无菌层流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刚才还死气沉沉睡着的田云逐,脊背剧烈抽动着伏在床头,青白的手指头死死抓着床沿,止不住地疯狂呕吐。

汗湿的发丝在猛烈的颤抖和摇晃中,挡住田云逐的脸。所以,哪怕他的痛苦和病态这样直白地撞进姜浔灰败的眼底,姜浔还是看不清他。

只听到那些被房门阻隔掉大半的呜咽都是颤的。姜浔的牙关也是颤的,舌尖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肆意弥漫。

姜浔进不去,就用力在外边拍着门板,又很快被一些人远远地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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