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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琳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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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成是知道圣上在与长乐公夫人有关的事上,总是表现不同寻常,但,他也没想到,圣上竟会不同寻常到,跟一个几岁的小孩斗嘴,还把人小孩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这厢默默在心中替圣上汗颜时,一声响亮的童音,打破了假山前怒灼而诡异的气氛。

是永王殿下找过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跑向颜慕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我看你不见了,找你找了好久……”说着一边去拉颜慕的小手,一边盛情邀请道:“快跟我一起去玩吧,大家正在长风廊那边玩投壶,可好玩了,一起来吧!”

颜慕不习惯同一陌生人如此亲近,微微侧身,以避开永王的热情牵拉。

冷眼旁观的穆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嗓音凉凉地,对他毫无知觉的傻弟弟道:“别人既不想与你玩乐,就别巴巴地上赶着,做人要有点骨气。”

永王对皇兄的话将信将疑,睁大眼睛,连珠炮般地问颜慕道:“你真的不想同我一起玩吗?为什么呀?是怕我欺负你吗?我不会的,我很大气的!”

颜慕在永王真挚的热情下,微低着头,抿唇不说话。负手看着的穆骁,替他答道:“或是人家自诩皇家血统天生高贵,纵如今失了势,也是枝头凤凰,不肯下凡尘,看不上你这底下爬上来的王爷,视你为尘芥蝼蚁,不愿与你为伍。”

一听这话,永王是真有点被伤到了。他沉默片刻,认真地问眼前的男孩道:“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原低头不语的颜慕,将小拳头攥了又松后,抬起双眸,用力地摇了摇头,并声音响亮道:“不是的!”

他似是在对永王说话,但清亮的目光,却落在大晋朝的天子身上,一字一句,坚定有力。

“我爹爹教过我,不能以出身贵贱,来评判一个人,识人要识心,而非身份,有些人身在高位,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心如烂泥,品行堪忧,而有些人,或许身份不及人,但论品性,高洁如雪,远比前者高贵。

我爹爹还说,对待不了解的人与事,不能自以为是,随意口出恶言。恶语伤人六月寒,随随便便就对他人口出恶言,用恶意揣度他人的人,连基本的为人之道,都没有好好遵守,我不能够像这样的人学,要知礼守节,做一个好孩子。

我爹爹还说,这世上有些人,越是不肯承认地计较什么,就越爱将什么挂在嘴上,将之作为攻击他人的口舌利器。这样的人,其实是可悲又可怜的,我不能这么可怜地活,我要过得高高兴兴的。”

永王在旁听得“啪啪啪”直鼓掌,“好好好!那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玩了吗?”

与面对晋帝这个大恶人相比,同陌生但有善意的男孩一起玩,变得也不是不可接受。“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颜慕,在一口一个“爹爹说”后,主动拉住永王的手道:“我没有看不上你,我愿意和你一起玩。”

永王欢呼一声,立拉着颜慕跑远了。郭成暗看圣上眉目拢霜地望着两个小孩儿远去的身影,心中忐忑之余,又忍不住暗觉好笑。

这个叫颜慕的小孩子,看起来蛮乖巧的,却是个暗藏锋锐的性子,说起话来,一句句娓娓道出,听着寻常温和,可内里却似裹着薄凉刀锋,有点气人于无形的意思,论气人功力,似比圣上还上一层。

在气人方面,落了下乘的晋帝穆骁,眼望着两小孩一下子跑没影了,心中郁气难平,可又没奈何。

总不能特地让侍卫把那孽种抓回来吧,堂堂一朝天子,竟跟一个几岁的小孩,一字字掰扯地斤斤计较,传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

可,先前顾琳琅辱他叛他想他死,他对她狠不下心报复,迟迟下不去手,现在她跟颜昀生下来的孽种,这么语藏机锋地怼他,他竟也不能跟他计较。这也无可奈何,那也没法儿计较,这感觉,真是叫他愈发觉得憋屈了。

郁结的穆骁,被心头愈涌愈多的烦乱,冲得几乎站立不住。他想四处走一走,排遣下心头烦躁,结果走没几步,又听到一阵清悠琴声,迎风传来。

隔着重重花树,穆骁望见顾琳琅正在抚琴。周围贵妇人把盏言欢,笑谈金玉妆饰、爵位家世,而她坐于宴席正中,虽正似乐伎抚琴娱人,但却有遗世独立之感,披围着的轻薄银容纱帛,在花风中,扬如羽衣飘拂,似是仙人落凡尘,遗此一曲,以馈世人。

这支琴曲,他曾听过的。

尽管时隔多年,但他仍在一瞬间就听了出来,只因他曾将这支曲子,听过太多太多遍。

那时,他常悄悄潜入香雪居找她,而她,常常抚这琴曲。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并不懂乐的他,后来都听到快将这支曲子的乐调,烂熟于心了,不由好奇问她,为何他十次有九次来时,她总是在弹这支曲子。

她听到这问后,抚琴的动作慢了下去,于是那听来婉转动人的曲调,越发似蕴满了化不开的心愁。良久,她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双颊微红、眸光清透地望着他道:“这支曲子,名叫《九张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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