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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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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在床上蜿蜒,遮去她的身躯,她如同纸张一样轻薄。

“纪询,你会帮我的,对吗?”她轻声呢喃,“我想来想去,我一直在思考还能向谁求助,也许直接报警会比较好……纪询,我终于想到了你。真奇怪,我想到了你。我们都没有说上多少话。我真不应该来麻烦你。可是我好像……再也找不到别人了。”

窗外有一轮月亮,圆圆的,外罩一层彩晕。

也许是月晕的关系,他的眼也花了,夏幼晴的面容模糊了,成为另一张他更为熟悉,更为稚嫩的年轻面庞。那张娇妍的面庞鲜花一样对着他。

那张熟悉的脸也正彷徨无助的看着他。

她孤零零站着,什么也没有了,满面哀伤,冲他哭求。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

呼——

花凋零了,沙般飞逝。

夏幼晴苍白的脸重新出现。

心中的迟疑变成颤抖,纪询深吸一口气,按按额角:“跟我说说你的朋友。”

夏幼晴眼睛亮起,精神一下注入她的躯壳。

“奚蕾——”她开口说了两个字。她们认识得不久,才两三个月,可有很多想要说的,最想说的,是她和奚蕾刚刚相遇的时间。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

“纪询,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这家医院吗?因为我在这里碰到奚蕾……”

当日她置身在医院的妇产科,坐在她面对的医生面目模糊,她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但对方张嘴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异样地清晰:

“超过14周了,只能做人流,怎么不早点来?”

“都30了,是成家的年龄了,和男朋友讨论讨论,保下来吧。”

她浑浑噩噩从医院出来,来到马路的边上。

来来往往的车辆汇聚成斑驳的洪流。她站在洪流之外,渐渐感觉到麻木涌上心头。

父母早已断绝往来,公司因为袁越的事情离职。

和袁越也闹翻了。

现在连想打掉一个胎儿,都力不从心。

我还能做什么呢?

她问着自己,朝着洪流的方向,轻轻走了一步,抬起的脚还没有落地,一股大力拴上她的胳膊,将她往后一带。

她趔趄回头,迷雾拨散,一个比她还矮还瘦的女人抓住她的手臂。

对方长得这么娇小,力量却异样地大,她的手臂仿佛被拴在铁环里,动也不能动。

那个女人有着很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个精神的高马尾。她的皮肤黑黄,嘴唇丰厚,眼睛却小。她并不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好,也许是她脸上的红晕,也许是她小眼睛里的闪亮,都给人一种昂扬向上的感觉。

她迷惑的眼望进那双闪亮明眸。

“小心些。”那人说,“你看起来有点累。你叫什么?我叫奚蕾。”

奚蕾!

纪询听完了,他再问:“奚蕾平常发朋友圈吗?上面有她男朋友的信息吗?”

夏幼晴迷惑地望着他:“你怀疑曾鹏?”

纪询不置可否:“现场情况像是熟人作案,他嫌疑不小。”

“她有发,发得不多,主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夏幼晴打开手机,交给纪询。

纪询接过,情况一如夏幼晴所说,奚蕾多是发工作上的那些事,发得也很有规律:孕妇顺利生产会发一条庆祝消息,孩子满月了后也会发一条,这条带着照片,有时是妈妈抱着孩子,有时是孩子单独的照片。

这些孩子的数量总共算下来有十七八个,但是有男有女,和奚蕾家里全是女孩的人偶并不相符,两者应该无关。

他这样想着,纪询翻阅,找到了夹杂在这些信息中的奚蕾和男朋友,以及一份转发的关于海豚酒吧的招聘信,时间是半个月前。

海豚酒吧,和他打鼓的浣熊酒吧,直线距离不足两百米。

“还有一个问题。”离去前,纪询又问,“奚蕾家里的人偶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不太清楚。”夏幼晴迟疑摇头,“我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被吓到了,后来问了蕾蕾,她只是笑笑,平常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挺宝贝它们,时不时将它们拿下来擦擦……”

“没点眼睛的人偶应该是特殊定制,你知道她在哪里订这些人偶的吗?”

“她和我提过一嘴,我想想……”夏幼晴绞尽脑汁,“好像是一个叫鲁大师的木匠?”

*

宁市的酒吧一条街,总是城市最后熄灭灯火的地方。

这里火树银花,人群熙攘,哪怕是隆冬肃杀,它也呈现出春暖酒浓。

纪询走到海豚酒吧时,正好看见两位穿制服的警察在同酒吧经理说话。

纪询没有上去凑热闹。他绕了一个小圈,来到酒吧的后门。他经常出入这里,知道这一带的所有地形,也清楚海豚酒吧的后门在那里。

酒吧的后门,有条倾倒垃圾的小巷,其正脸有多灯光璀璨,这里就有多晦暗不明。不知哪里来的野猫野狗,盘踞在垃圾桶上,用发黄发绿的眼睛刺着他,与其说它们是生物,倒更像是生物形监视器,于不动声色间监控一切。

纪询路过这些,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前门有警察,如果曾鹏正在海豚酒吧,如果他心虚,那么……

“哐当”一声响,海豚酒吧的后门打开了,一个戴着棒球帽,身材微胖,身高不矮,视觉上颇有分量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男人明明颇为高大,却弯腰驼背,勾头缩肩,走路还有点趔趄,整一个被残酷的社会压弯了腰的可悲分子,他和纪询打了个照面。

小巷幽深,只有远处遥遥的灯光和天上疏漏的月影。

阴暗是很好的保护色,它在人和人间隔出安全的距离。

就在两人插肩而过的时候,说巧不巧,一辆路过的车射来两盏远灯,同时将他们照亮。

纪询看着低头的棒球帽,冷不丁说一声:“曾鹏?”

男人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回头,他两手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往前边的垃圾桶带。

纪询又说:“奚蕾。”

车灯离去,黑暗再度合拢。

当光与暗完成交替之际,棒球帽放下手中垃圾袋,弯腰之间,衣服提起,露出腰侧。

黑暗里,冷光一闪,是刀尖!

冰冷的刀尖带起灼烫的热度,热度不来自体外,而来自体内。

攀升的温度点燃了纪询的血液,沸腾的血液在蒸煮他的骨头,这刹那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连呼吸都充斥着铁锈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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